好熟悉……

消毒水的味道嗎？

尼爾睜開眼睛，四周明窗淨幾，太陽穿過玻璃，光芒照亮他漆黑的瞳孔，映出白色的床單和被罩。

這是密斯托克大學的健康中心。

他坐起身，整個人幾乎要融化進陽光裡，卻沒染上任何暖意。

“你醒了？”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亞麻色頭發的護士走進來，手裡推着輛護理車。

尼爾沒有說話。

護士在病床前停下護理車，彎腰從上面取出配好的白色藥片，遞給他說道：“氟乙普多，病例上說你需要。”

尼爾接過藥片，仰頭吞下。

護士也端來一杯水。

“多謝。”尼爾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水，讓水不斷通過喉嚨，眉眼都看不清。

護士就站在病床邊上等着。

尼爾喝完水，把空掉的玻璃杯還給護士，目光落到她前胸的銘牌上。

安妮·特納。

安妮作為名字極為普通常見，帶着舊時代的色彩，她應該出身于保守的鄉村家庭。姓氏特納則源自于特艾納斯的詞根，意為宰牲之人，最早出現在福斯島的丘陵地區。

他擡起頭看向安妮護士的面龐，高顴骨，低鼻根，小雀斑……

可能有曼茲人血統。

這些隻是猜測，也将止步于猜測。

他不想冒犯安妮護士的隐私。

安妮護士接過空玻璃杯，俯身放在護理車上說道：“崗特斯局的威爾森警長上午曾經來過，他說有事情想要詢問你，見你還沒有醒就回去了，準備下午的時候再來。”

尼爾擡頭看向牆壁上的鐘表。

時針分鐘轉動不動，正好是下午一點三十五分，勉強算是碰到了下午的邊界線。

他竟然睡了一整個上午。

安妮護士收拾好病房，推着護理車向病房外走去，臨關門前，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問道：“你要吃東西嗎？”

尼爾搖了搖頭。

氟乙普多具有鎮靜，弱安定和輕微松弛肌肉的效果，同時也帶些許副作用。

就像其他的精神類藥物。

但比起西酞普蘭這種增加自殺風險的藥物，氟乙普多産生的不過是腸胃問題，他現在如果選擇滿足口腹之欲，恐怕要一直吐到半夜。

安妮護士顯然是了解的，見他搖頭就直接推車離開病房，沒有任何的勸說。

陽光透過百葉窗，輕描淡寫地落在病床上的白色枕頭，空氣裡晃動的灰塵，像是懸浮着一個個微小的光源。

尼爾躺回床上，閉眼感受藥物帶來的困頓和麻木，等待着威爾森警長的到來。

“笃笃——”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門被敲響，尼爾睜開眼睛，望着天花闆上的通風口。

一個身穿黑色警察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單手摘下帽子，放在衣架上，順便從桌邊搬了一張椅子坐到床邊。

他介紹道：“我是羅伯特·威爾森，崗特斯鎮警察局的警長，負責這次案件。”

說着掏出警官證給尼爾看了一下。

“昨天晚上你遇到了什麼？”

尼爾緩緩坐起身，整個人沒有任何情緒，藥物還在他體内持續作用。

或許是在進門前被護士叮囑過，威爾森警長見此并不意外，他直接向椅子背部，等待着藥效過去。

牆壁上秒針在一圈圈踢動着時間。

威爾森警長歎了口氣，神情疲倦的開口說道：“今早警局接到圖書館工作人員電話，說地下書庫出現了來曆不明的血迹，和一些類似大型生物在地上拖行獵物産生的劃痕，沒有任何傷亡人員。上午警員到達現場後就采樣确定，那是人類的血液，并向警局報告。我接到通知後，立即趕來了大學，和總務長一起确認所有學生情況。”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下意識的用手向褲兜裡面摸索，掏出一根煙放到嘴邊，低頭點火的瞬間，又意識到這是醫院，連忙把煙放下去放在手裡。

“對于這個年齡的男生來說，徹夜不歸幾乎是常态，今天校方并未接到任何失蹤報告，直到我過來前，還有五十三個學生沒有聯絡到，無法确認他們昨晚是否遇險。”

威爾森警長說到這裡，認真的打量起坐在床上的青年，單薄的身體撐着寬大的病号服，藍白相間的衣料微微褶皺。一張還算好看的臉也消瘦蒼白，隻有眉目疏明，看得出幾分生氣，顯然是受了驚吓。

如果可以，他也想等人情緒緩和後主動開口，而不是想辦法去撬開這張嘴。

但是……

“目前隻有你是明确從地下書庫離開回到公寓，所以請告訴我，你昨晚在圖書館裡遇到了什麼？”

威爾森警長開門見山的說道。

尼爾嘴唇微動，似乎是想說出什麼又顧忌着什麼，最終選擇了閉口不言。

威爾森警長的目光頓時變得尖銳，像是一隻疲倦的老鷹在枝上休憩，雖然精疲力竭，卻不容他人侵犯自己的尊嚴。

“作為能上盟校的高材生，你應該清楚建國三十六條法令，在生命受到威脅時，被迫參與行兇，将獲得法庭的寬容。”

這話已經是在明示尼爾，他在地下書庫裡的一切行為，都不會受到法律制裁。

威爾森警長面色很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