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更大的鼠精,還是更厲的鬼?
叢不蕪頓覺索然:“不去。”
她與明有河才出險地,何必自找麻煩。
鼠嬰心下一急,又要撲上來攔,被叢不蕪冷冷一掃,又害怕地瑟縮回去。
他再也憋不住,無助地悲泣起來:“仙長,那枚玉牌是我最後的東西,我請不起别的人了……”
最後的東西,給了一個不識貨的騙子。
别說那個自食惡果的術士已經死了,就算他還活着,見到一隻黑鼠背着一個死孩子,勢必會吓得落荒而逃。
鼠嬰的孤注一擲,注定竹籃打水一場空。
明有河轉頭,“你再去找一個仙長吧。”
鼠嬰泣涕漣漣,知道挽留不住他們,索性就地一倒,心如死灰,沒再追過來。
隻是嘴還沒停……
“仙長發發善心,我娘親心地善良,醫術高超,從前問鵲城中受罰的仙門子弟都來找她醫治……”
受罰的仙門子弟?
叢不蕪來了興緻,“你的娘親,是不是姓靳?”
仙門刑罰各有不同,發作起來無不棘手難當,仙門子弟的命比金子還貴,救治好了便罷,救治不好,反會招緻禍端。
少有散修如此大膽。
若是仙門家養的醫修,便很合理了。
鼠嬰搖頭:“我不記得了。”
明有河簡作思量後,小聲道:“他娘親若是靳氏醫修,不該淪落在外,遇到麻煩也不會舍近求遠,讓心智不全的嬰孩出來求人辦事,十之八九是個散修。”
散修,經驗豐富,不認識叢不蕪與明有河。
叢不蕪忖度少頃,對鼠嬰道:“帶路吧。”
峰回路轉來得猝不及防,鼠嬰“噌”地一下四腿并用站起來,受寵若驚道:“仙長真是心善!”
“……”
叢不蕪并不習慣這樣的咋咋呼呼。
黑鼠群漸漸散去,鼠嬰難掩興奮:“我找了許多人,隻有仙長願意前來。”
那個願意前來的,是個遊方騙子。
鼠嬰喜形于色,叢不蕪保留了一絲善意,緘默不言,沒有将真相戳穿。
鼠嬰不光話密,帶的路也越來越窄。
“我們不走這條路嗎?”
叢不蕪輕擡下巴,示意鼠嬰看向旁邊的寬廣大道。
“不走的,不走的。仙長快跟上,娘親已經等候多時了。”
鼠嬰對那條路有些忌憚,話也不河水般一趟趕着一趟了,低頭專心帶路。
叢不蕪以為耳朵終于可以歇上一歇,鼠嬰又張嘴叭叭:“我沒想到仙長能來,畢竟娘親她……仙長,你是第一個敢來見我娘親的。”
興許是活着的時候沒說過話,死了就要加倍說回來,他的話說得又快又急。
叢不蕪順着他的話往下問:“為什麼?”
“因為娘親已經死了啊。”鼠嬰天真道。
明有河精神一振,一句“死老鼠,竟敢耍我們”差點脫口而出。
好在他現在反應慢,等話漫上舌尖,就變成了:“你娘是個鬼修?”
他的十分氣勢已經被傷痛損害成了一分,可饒是隻有一分,鼠嬰也吓得瑟瑟發抖。
“醫修死了,不還是醫修嗎……”
叢不蕪倒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她這兩日比從前還要不顯山露水,讓人捉摸不透。
鼠嬰不敢看明有河,向前走了兩步,才又按捺不住地張開嘴巴:“鬼修與其它邪修是過不了死鵲橋的,幸好娘親名聲在外,安府主網開一面,我們才有了容身之所。”
明有河暗自發笑,他與叢不蕪不僅平安無事過了橋,還頗有興緻地賞了一回景。
叢不蕪心底起了幾縷疑絲:“此地仙門,不是姓靳?”
鼠嬰沒聽出她話中的異樣:“那是許多年前的事兒了,現在問鵲城府主姓安。”
以疆域為界,天下各地皆有仙門領主坐鎮,領主下設府主若幹,才有如今百年安穩。
府主常為一族門人,父子或母女相接,異姓府族更替的可能微乎其微。
“靳氏族人呢?”
鼠嬰對此一無所知,扭頭看着叢不蕪的眼睛,真誠道:“不知道。”
叢不蕪随鼠嬰拐入一片竹林,遙遙可見一座草廬。
竹葉厚厚一層鋪在地上,草廬門可羅雀,阒無人迹,正看反看,都不像是被人交口稱譽的名醫聖手所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