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色是什麼危險行當的行話啊……”我任由式神們湊上來摸頭摸臉,動手動腳,因為種族和年齡的關系,我在庭院裡的時候也總是被當做幼崽對待的:“所以,什麼正好?”
刨根問底的問話讓明顯知情的式神們發出善意的笑聲,其他庭院的那些陰陽師和式神們在我到來之後就有些安靜,此刻不由得向這邊側目。我故作不知,隻專注于眼前的諸位,一邊吃着櫻花妖端出來的羊羹一邊交流這幾年的生活。
羊羹很好吃,玲子小姐說的“正好”就是這個。這種制作起來費時又費力的點心我在源氏吃過不少,但櫻花小姐親手做的當然不一樣啦。她挽着層層疊疊花瓣似的寬大衣袖,一手持着纖細的小刀層層縱切,美的像一幅畫。
切面裡是櫻花由花苞到盛放的全過程,切面外所有人都發出捧場的贊歎聲。
切完了,怎麼分又是個問題。我“哇”的最大聲最真情實意,所以櫻花妖小姐将最好看的一層端給了我。山兔和玲子小姐控訴我作弊,桃花妖和白藏主很不耐煩的說讓給我也無妨……就連妖刀姬也端着一份眼巴巴的看着我的。
“不行!櫻花小姐分給我的才不會讓給你們吧唧吧唧……下次給你們帶更多的點心可以,唯獨這個不行吧唧吧唧吧唧……”
理所當然的,我引起了衆怒,被白藏主抓着領子提到式神們中間,一起玩各種各樣奇怪幼稚的遊戲——不過還挺好玩的——連羽織都被脫下來丢到妖刀姬身邊。
可以說是形象全無了,被族長知道會被呵斥“禮儀不端”吧。但是這種時候誰要管那個毒舌嘲諷臉的族長啊!反正他又不在……
而引起了這一切的櫻花妖小姐就和玲子小姐、妖刀姬她們坐在一起,帶着奇怪的慈祥表情,一邊喝茶一邊看着我們打鬧。
吃吃喝喝聊天玩笑。櫻花之下,春意清淺。
讓人輕飄飄的。
…………
但事實證明,得意就會忘形。樂極生悲這句話果然是有道理的。
——那天回去的路上,妖刀姬就叛逃了……
我無法理解她是如何心血來潮的砍了自己一刀,把源氏控制的術式從身體裡取出;又是如何向我揮出一刀,把我衣領邊上冒出頭的小紙人正好砍成兩半。
“如果沒看到你今天的樣子,我不會強求你跟我一起走。”她的表情竟然有些悲憫,看着我的時候,眼神脫去重重迷茫、十分悲傷:“但你明明不是這樣的……”
好了,這還是我的鍋。
“我也知道自己在痛苦什麼了。不隻是因為生命的逝去,還因為做出這一切都非我本意!”她很激動:“我不想做源氏的兵器!我一點都不喜歡殺戮!我想……”
我當時的眼神一定很冷,她看着我,竟然就漸漸的放低了聲音:
“我想做我自己……”
她說她想做她自己。
可為什麼要跟我說呢?
“我幫不了你,”我輕輕的說,手從肩膀上摸過去,把沾着我的血的小紙人撿起來,看了看,折起來塞進衣袖裡:“也不會跟你一起離開。”
我仰頭看她,沉默了片刻,還是把話挑明:
“我們是不一樣的,妖刀姬。”
我不能離開源氏,一無所知、一無所有的我,現有的一切都是老師給予。我也不敢離開源氏,書翁老師和玲子小姐他們都在源氏的控制之下,而族長對我太過器重了。
我從源氏得到了太多,所以一定會為源氏奉獻出什麼。現在這代價不明,但未來我無可逃避。
那天我和她戰鬥起來,把一整條街道都打成廢墟。好在周圍都是廢棄的“鬧鬼”的宅院,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
戰局的結果是我被砍成重傷。她迎着夕陽的輝光一步一步走遠,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她終于走進光亮裡。
而我留在原地,迎來了逢魔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