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疑似是亡靈的孩子自稱森茉莉。
且不提這個讓人心生聯想的姓氏,我形容她存在的用詞雖然是“疑似”,心裡卻已經對她非人的身份确定無疑。如果說之前還對中原中也一身暴虐的黑紅色氣息保持疑惑,這次仔仔細細的打量過茉莉之後,我卻能确定,自己對妖魔鬼怪的辨認能力保留了下來。
用這個世界的話來說,就是“能見鬼”的封建迷信能力吧……盡管這在平安京隻是式神們的天生技能,有些天賦強大的陰陽師也從小就能做到這一點。
當然,也有可能是太宰治本來就有這個天分。情況不明,我暫時持保留意見。
說起這個,是因為茉莉她對自己非人的身份似乎很沒有數的樣子。
不,倒不是說她不知道自己不是人。而是她明明知道了,卻還這樣站在一個仰着頭的男性面前。
她要是個正常的小女孩,就算我脖子仰斷了也看不到不該看的,可偏偏她不是啊!從樓梯上悄無聲息的飄下來,就算樓閣裡沒風也裙擺飄飄……綴着蕾絲的小裙子還是褶皺層疊華麗款的,裙擺拉起來将近半圓的那種……
我當機立斷用卷宗扣住臉之後就立刻坐了起來,雖然差點因為起太猛閃到脖子,但好歹不用繼續尴尬。
她還一臉懵懂又天真的疑惑:“你在怕我?”
這孩子是真的……
我轉過身去看着她,心情複雜的回了一句沒有。
然後就如開頭提到的,我們順理成章的開始交談,相互做了自我介紹,就這麼單方面強制性的成為了“朋友”。茉莉很興奮似的,捧着小臉坐到我旁邊來,開始不停的叽叽喳喳。
她說她是兩年多前住進這家療養院的,沒幾天就從天台上掉了下去,死的時候還不到十二歲。
她說她在這裡徘徊了兩年,沒有一個人能看到她,也沒有人和她說話。
她還說這裡還算是安全,隻要不多管閑事,不跟外面的人多話,就不會出事。
我想了想,問:“那森醫生現在是想讓我多管閑事嗎?”
森茉莉愣了一下。
她卡了好半天,才忍不住道:“你就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嗎?”
“沒有危險的感覺啊,”我看着她相當明顯的疑惑的表情,被逗笑了:“可能因為想象力比較匮乏吧,我對沒有發生在眼前的事情沒有概念,當然就不會害怕和擔心啦。”
“如果會死呢?會斷手斷腳呢?會被刑訊呢?”女孩追問。
“人總是會死的,自然死亡之前就死去固然不幸,但如果是某一件事的‘最壞的結果’,也沒有辦法吧?害怕也沒有用。”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問的,盡量有條理的把話闡釋清晰:“惶恐是最無用的感情,起不到一點作用。當然啦,臨死前一定要把自己該做的事都做完才行。”
“——比如帶着敵人一起下地獄。”
我歪頭看着她笑:“那麼,茉莉想讓誰下地獄呢?”
距離極近,我能清楚的看到她瞳孔都顫悸了一下,緊縮起來。
冰冷的樓梯上,被天光摒棄的昏暗中,陳列着的無情的書冊之前。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也如微光中浮動的塵埃,缥缈微茫:
“太宰治嗎?”
小鳥兒受驚的跳起來,絲毫不給物理科學面子的漂浮在半空中,裙擺飄飄發絲也飄飄,目光幽幽的看着我。她實在是個可愛的孩子。不管是帶着點卷的金子般的長發還是那雙藍色的寶石一樣的大眼睛,不管是帶着些嬰兒肥的臉蛋還是纖細的手腕腳踝,都顯示出不谙世事的幼女的單純與弱小。
換個人來,肯定會對這樣幼小純潔如鹿的孩子心生憐惜,進而稀裡糊塗的答應她一切要求吧。
但是——
森茉莉警惕的望着我:“你怎麼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