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虹不着痕迹地看了看那幾桌上了菜的人,似乎是因為沒有服務員上餐具,導緻他們有些尴尬地看着面前的過橋米線和牛排不知如何下手。
為什麼?藍兔子的服務明明十分得體又周全,為什麼唯獨不供應餐具?
她手心裡微微出汗,又不動聲色瞧了瞧之前發生命案的6号桌。令人驚訝的是,飯菜的量并沒有明顯的變化,但顔色暗淡了不少……比如草莓蛋糕上的那一顆草莓之前還鮮紅欲滴的,現在蔫蔫的好像放了兩天一樣。
夏千虹若有所思。
藍兔子說過“6号桌的客人們非常生氣”這句話其實很暧昧不清。如果6号桌是貴賓預約專座的話,那三個高中生确實吃了别人的飯菜也占了别人的位置,确實很讓人火大氣。隻不過6号桌的客人又不在現場,而這句話又聽起來像是默認他們已經知道此事并且非常不悅,但是他們又怎麼會在短時間内知道這些高中生的所作所為呢?莫非藍兔子可以瞬間報信?還是有什麼監控直播?
夏千虹隐隐有個猜測——是不是和看不見的售貨員和售票員一樣,6号桌旁邊其實坐着幾個看不見的客人?
如此一來倒是說得通。在藍兔子眼裡,那三個高中生在已經有人坐的桌邊撒潑,它不得不出來執行“處決”。
之前她還不太确定,但看到食物的變化,她心裡已經有七八分把握。
小時候,夏千虹每次病重,信教的奶奶總是會為她燒香拜佛,給家裡的佛像上供吃食。年幼的她還天真地問過奶奶“神仙也會吃飯嗎?”,而奶奶一本正經地回答她:“會的,神仙吃過的飯不會消失,但是拜過菩薩之後,食物味道會改變,這個時候我們就知道神仙接受了我們的貢品啦。”
雖然這些客人算不上神佛,但可以推斷他們多半不是和他們一個次元的“人”。這些“人”吃過的食物不會消失而是會變味。
果然,不一會,藍兔子就到6号桌旁開始收盤子,很是自然地把那些看起來一點沒少的食物統統倒進了垃圾桶帶走了。
所以藍兔子們不是故意不給大家餐具,而是默認大家不需要餐具就可以“進食”。
這時,兩隻藍兔子十分客氣地将四人的飯菜端上桌,朝夏千虹等人抱歉地行了一禮:“由于之前的騷動給客人們添了麻煩,我們加急給客人們做好了飯送過來,如果有不合口味之處可以通知我們送回去重做。請客人們慢慢享用。”
看着自己眼前一碗冒着熱氣的馄饨,夏千虹不禁猶豫起來。胃裡已經咕噜噜作響,但一時間還真沒法下定決心不用餐具而用手去抓着吃。
“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我發誓我快暈過去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理查德高高興興拿起面前擺盤精美的三明治往嘴巴裡送,“味道棒極了!簡直比面包店的瑪麗女士做得還要好吃……哦上帝,我忘記做飯前禱告了,現在還來得及吧?”
剛才上菜的兩隻藍兔子還在附近,本來禮貌友好的表情瞬間肅然,兩雙眼睛此時緊緊地盯着理查德不放,眼底湧動着捉摸不透的神色。
理查德注意到兩隻藍兔子詭異的眼神,慢慢放下三明治,尴尬地笑了起來:“不好意思,我這就進行飯前禱告:親愛的主,我感謝您保佑我和在座的朋友們的平安,感謝您賜予我們美味的食物,讓我們飲食飽足,滿心喜樂……”
“你不屬于這裡。”
其中一隻藍兔子打斷他,不帶一絲感情地宣判。
“哦,我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很榮幸能在這裡享用吃食,您家大廚一定很有名吧?”理查德也是見過中年婦女的死相,為了掩飾心慌意亂随口轉移了話題。
“你不屬于這裡!!!”
另外一隻藍兔子情緒激動地大吼一聲,竟然箭步上前,咧開了布滿尖銳牙齒的巨大嘴巴!
這次受害者眼睜睜看着兔子朝他而來,理查德自是陷入極度恐懼,隻見他五官扭成一團,用盡全力踢打掙紮,震得桌子上的餐盤叮叮當當響成一片。然而随着刺啦的衣服碎裂聲與肝膽俱裂的痛呼,血液便如噴泉般沖上了車廂的天花闆。
兔子力大無窮,輕松一口悶的模樣讓理查德的垂死掙紮顯得可笑又徒勞。
沒有人敢上前幫他。
明明剛剛感謝過上帝,下一刻便當場橫死,衆人隻覺理查德的死是極盡的諷刺。
失去了頭的身體哐當一聲往栽倒在地,再無聲息。慘案距離夏千虹近在咫尺,她身上圍着的白色毛巾還在滴滴答答淌着血,饒是她心理素質過硬,此時她隻能埋着頭,渾身僵直着紋絲不動,緊緊捂着嘴大氣也不敢喘,唯恐被莫名牽連進去。
“客人們非常不好意思,這些飯菜都被弄髒了,我立刻換下去重新上一份。”
一隻藍兔子拿走桌上才上好的飯菜,另一隻粗暴地拖着無頭屍體,很快消失在車廂盡頭。
它們走後,夏千虹才敢小口喘氣。此時才意識到自己雙腳發麻,而手指節也隐隐作痛——原來是剛才她緊張地攥緊雙拳時用力過猛,傷到了關節。
眼下已經有兩三個人承受不住心理壓力,決心放棄吃飯,起身離開了。
對于理查德的死,夏千虹是感到難過的。且不說經曆短短半天的相處後她多少與理查德有相知相遇之情,現在看來理查德根本沒有違反任何規則就當場被藍兔子殘忍殺害。天哪,人家隻是普通地吃了一口三明治啊!
果然,迪雅也不理解理查德的死因,忍不住低聲道:“看來藍兔子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