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信裡殘忍的内容讓楚帝毛骨悚然,遠遠戳破了他的逆鱗,他也不敢表示出任何憤怒,連心裡想一下都不敢。
他帶上皇帝規格的浩大儀仗,隻為表示鄭重和誠懇。通知奉天宗的修士駕着靈獸一起來,也是因為修士和天眷關系更近,他指望修士們幫他在鐘遊星面前多說說好話。
結果看到鐘遊星根本不帶儀仗,随意的穿着居家服坐着輪椅就出來了。楚帝心中頓時惶恐,他想,自己這陣仗是不是顯得耀武揚威了?趕緊都撤了,規格要縮到比鐘遊星這邊小,才能合尊卑之禮。
雙方相距兩百步遠時,鐘遊星又說:“還有更好玩的呢。”
說着,女孩随意的擡起雙手,輕輕拍了一下。
剛才脫離楚帝隊伍的高等靈獸,就在此刻紛紛飛來。它們無視主人驚訝的呼喚,掙脫缰繩,轉瞬到了鐘遊星面前,然後自發低下頭顱,放平翅膀,在她腳下以朝拜之姿列成兩列。
清鳴聲聲蕩滌神識,讓來參見的人心中生不出一絲輕慢。
祥雲從靈獸們身上散出,鋪在鐘遊星周圍,構成她的禦座,也把她的衣裳染上任何布料無法模仿的瑰麗流光。
現在,鐘遊星的儀仗可比楚帝和奉天宗華麗太多了。
女孩滿意的聽着對面連楚帝,奉天宗幾個長老在内的貴人們,在瞬間的驚愣後,全都撲通撲通跪了一地,連腦袋也磕在磚石上,“砰~”。
這些威儀懾人的異象,當然不是本界天道的愛重。
而是鐘遊星自己的,足以和這世界互相傷害的位格和權能。
雖然她還不知道這力量的原理,但它一直很可靠,現在當然也拿來善用了。
再閑坐一會,用寂靜進一步給足對面壓力——因為這樣有樂趣,鐘遊星才開恩似的,懶洋洋的開口道:“何事?”
楚帝膝行幾步,又磕了幾個響頭,才恭敬的說:“禀小尊上,犬子年幼無知,冒犯了您,理當責罰。隻是在下鬥膽,還請小尊上看在在下年年如一日,盡心盡力侍奉天道,犬子也對您一片敬慕真心的份上,慈悲開恩,放犬子一條生路……”
因為擔心着兒子,真情流露,白發的老皇帝說着,甚至眼圈都紅了:
“小尊上好生之德,在下定與犬子一同效犬馬之勞為報,也請小尊上放心,犬子交給在下,也會即刻得到嚴厲處理,嚴格管教,結果定讓您滿意。”
鐘遊星:“你不談事情緣由,先求我放人?”
她又道:“你身為皇帝,卻言無條理,申辯無力,無為君之能。即刻起,你貶為庶人,不是大楚國皇帝了。”
衆人:“……???”
這什麼思路?
今天會晤的主題不是小王爺的事嗎?就算真正的目的是找皇帝麻煩,由頭也該是“養不教父之過,你引咎退位吧”之類的?小尊上這突然的什麼意思啊?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深知鐘遊星這等人物說的話,裡面都不止一層信号,他們艱苦的推想,頭上都流下汗來。
看着腳下的衆人各懷心思,人人惶恐,鐘遊星“咯咯咯”笑起來。
什麼思路,就是因為進門先邁左腳所以開除的思路呗,很簡單的,俗稱找茬。
如果皇帝先擺起辯論或談判的架勢,沒有以情哀求,那她就會說“你身為父親,卻對兒子心無關切,不求開恩,無為君之德。即刻起,你貶為庶人,不是大楚國皇帝了。”都一樣。
不過皮了這一下,鐘遊星發現自己并不喜歡這玩法。
“行了,事情是這樣的……”她開始介紹那天晚上的經過。
“所以說,我留下裕幽龍陪我玩,也是在幫助他修行,明心見性,不是責罰他。”
鐘遊星解釋要廢楚帝的真正原因:
“然而按照人間的規矩,皇帝的兒子地位高,打不得,農民的兒子地位低,打得,所以為了我的計劃實施,你不能做皇帝,最多做庶人,你名下沒有田,會比農民還低的。”
衆人:“……?!!”
這思路更恐怖了!
但是就像裕幽龍本人和鐘孝國在那天晚上經曆的一樣,那反推“己所不欲”的論證,分明非人的詭異,卻無人能反駁。
至于鐘遊星有沒有資格廢皇帝?
衆人看來,楚帝遭雷罰與靈獸朝拜兩件事,已經證明得很清楚了。
在場的衆人,除了楚帝和他的兩位近侍,剩下的都是奉天宗的高階修士,化神以上的大能。但他們和楚帝一樣臉色慘白的伏跪在地上,沒有人敢辯論,更沒有人敢說出半個“不”字。
度秒如年的死寂後,終于有一個聲音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