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二老爺謝堯也跟來了。
王氏已然知曉沈莺歌夜深喬裝出府之事,她本來打算歇下的,但聽聞此事,亢奮地掀床而起。
根據她十幾年的宅鬥經驗,月黑風高夜,私通幽會時,沈氏肯定是去幽會了!
王氏此前在沈莺歌這裡吃了不少冷釘子,措心積慮要報複回去,這可不,瞌睡了都有人遞枕頭,湯嬷嬷和榮秋堂都來助她了!
一旦抓住沈氏幽會私通這件事,就可以馬上向家主揭發,到時候讓家主懲治沈氏,整座謝府就注定不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于是乎,王氏叫醒了雲中樓所有人,讓他們陪她去揭發沈莺歌的腌臜事,揭發嘛,就她一個人去怎麼夠意思,要大家一起氣氛才熱鬧。
謝孝被二房的薛姨娘阻止了,沒有來。年紀最小的謝寶苓睡得比較死,一時半會兒也吵不醒,
二老爺謝堯本來也不打算來,他一般不管家私之事,覺得那是小器之舉,但要揭發的人不一樣,是家主的新婦,事關家主清譽和謝氏名聲,他也不得不重視起來。但說到底,他也藏着一份私心,私心的本質就是好色,對美人的好色。
一行人各懷心思和鬼胎,行至荷花池附近。
水聲淋漓乍響,隻見沈莺歌渾身濕漉漉地從荷花池爬上來,落水雖狼狽,但她儀容格外坦蕩磊落,不疾不徐地摘下一大片蓮葉當雲肩禦寒,沒行幾步,就與王氏等人打了個照面。
王氏瞄見沈莺歌身後池裡還有一陣動響,想當然是把那個奸夫藏在了荷花池裡,遂不懷好意道:“夜深了,少夫人竟然有閑情逸緻逛荷花池?”
一瞅見這陣仗,沈莺歌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
斜睨了一眼引路的湯嬷嬷,微微仰着下颔,目露惑意。
湯嬷嬷竟是受到了一陣震悚,好像對方是高貴得隻能仰視的人,讓人不敢生出造次或者僭越的歪念頭。
她好心解釋道:“夫人夜深出府,老奴去問了以冬,以冬一問三不知,老奴放心不下,就去請二夫人來看看您的情狀……”
沈莺歌周身都冷,煩躁不已,一邊心裡将謝瓒罵個遍,一邊隻想着快點洗上熱水澡。
她沒工夫周旋,連王氏的問話都懶得應,更是無視二房,徑直回了内院。
一大堆人被晾在了荷花池附近。
衆人面面相觑,王氏跟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沈莺歌不争不辯,竟是還走人了,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這怎麼給她借題發揮的機會?
王氏覺得這肯定是沈莺歌虛張聲勢的陷阱,遂吩咐兩個壯婦去荷花池抓人。
壯婦們剛去荷花池,就看到一道玄色人影徐緩地爬上池畔,攀在池壁的手冷白如霜,青筋猙突,墨發緊貼着修長峻直的身量。
王氏看到了奸夫,熱血贲張,馬上義憤填膺地指着對方道:“你是什麼人,竟然敢闖入謝府,跟夫人勾搭在一起,也不怕家——”
話未畢,就被謝堯突然斥責道:“你住口!”
王氏被罵得整個人懵住,不懂謝堯為何呵斥自己,等她看清了爬上荷花池畔的男人面孔時,頓時傻了眼。
這藏在荷花池裡的男人,根本不是什麼奸夫,正是家主本人!
看好戲的謝瀛和謝寶萍,此時根本笑不出來。
湯嬷嬷也是極為駭愕,原本想着抓住夫人的錯處,結果就碰到夫人和家主待在一起。
兩人似乎還你侬我侬的,如今她帶着一群人殺進來,那不就變相攪壞了兩人的好事兒?
謝瓒面無表情,沉靜地坐在池壁前,垂着邃眸将衣袍慢慢擰幹。
空氣凝滞了數秒,端的是鴉雀無聲。
“我這樣很好看?”謝瓒的嗓音聽不出絲毫喜怒,“青蒼,賜座,方便二房觀賞。”
青蒼真的搬來了十幾張杌凳,一字排開,請衆人上座。
所有人無不尴尬得腳趾摳地。
謝堯心虛地揩了揩鼻梁,謝瓒是小輩,但他在這位小輩面前總是有些敬畏,道:“内子是個驽鈍的蠢婦,見風就是雨,此番擾了您的清靜,回頭我會好生訓斥她。”
言訖,狠睨了王氏一眼,王氏面紅耳赤,都快把帕子絞爛了,心有不甘道:“我是莽撞了些,但聽長汀院的嬷嬷說,少夫人穿着内院丫鬟的衣裳私自出府——”
“今夜她跟我待在一起,她身上的衣裳,是我命她穿上,”謝瓒截斷王氏發言,語氣不疾不徐,聲線卻冷,“可有疑議?”
王氏登時啞口無言。
謝堯不想讓王氏繼續丢臉,罵了聲“蠢婦”,連拖帶拽将她拉走了,謝瀛和謝寶萍及一衆侍婢下人也灰溜溜地離開。
湯嬷嬷本就是長汀院的人,不好離開,她心驚膽顫地跪在家主面前認錯,謝瓒眸底露出顯著的不耐,但語氣平和:“嬷嬷既知錯,從此便做個啞人,少生出事端。”
湯嬷嬷沒聽出謝瓒的話中深意,以為家主是準備輕放輕拿了,心裡不由生出一股子僥幸的欣喜,正要磕頭謝恩。
謝瓒抽出一柄短匕,扔到湯嬷嬷面前。
湯嬷嬷呆住:“家主是何意?”
在旁的青蒼道:“要麼您自個兒割下舌頭表忠心,要麼我幫您取下。”
恐懼爬滿了湯嬷嬷的面孔,她沒想到,家主讓她做個啞人,是動了真格,讓她做個真真正正的啞人!
湯嬷嬷對着家主冷峻的背影不斷告饒,但這已經是無濟于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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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隻錦匣送到榮秋堂,謝老夫人揭開匣子一看就吓病了。
匣子墜了地,滾出了一個血漉漉的舌苔,正是湯嬷嬷的。
湯嬷嬷不識字更不會寫字,少了個舌頭,以後還如何通風報信?
謝老夫人的這個棋子,算是徹底廢掉了!
曹嬷嬷越想越不對勁,明悟過來後,對謝老夫人道:“沈氏好深的城府,讓以冬故意洩露夜裡出府一事,反向利用湯嬷嬷傳播假情報,擺了您和二房一道,并借助家主處置了湯嬷嬷,這樣不會給沈氏落下一個苛待的名聲,如此一石多鳥之策,簡直是歹毒!”
謝老夫人撚緊佛珠:“我真是低估了她。”
其實,王氏也太過于急躁了,本該多蟄伏幾天再出擊的,但她就是沉不住氣,聽到消息馬上就闖進長汀院了。
謝老夫人目露恹然,撇了一眼放在案上的詩宴請帖,心生一計,吩咐曹嬷嬷:“把這份帖子給沈氏送去。”
很快,沈莺歌就收到了榮秋堂的回禮,她的視線定格在了“令國公府”四個字上。
以冬在旁道:“這是公府嫡千金葛嫣措辦的賞花詩宴,聽說遍請了全燕京的名流,夫人可要去?”
沈莺歌抿了抿唇角:“去。”
上輩子葛氏姐妹謀害了她的孩子,她待姐妹倆不薄,但做姐姐的背刺她,做妹妹的獻上滑胎毒藥。
這一世,她自然要去會一會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