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疏看着這朵姚黃,腦袋懵了一瞬。擡眼望去,卻發現是一個熟悉的人。
“辭歸,怎麼是你?”阮清疏有些驚訝,眼中不自覺帶上幾分笑意。
辭歸也看着他,面上揚起一抹笑,道:“清疏也來看花朝節嗎?”
“啊?哦!”阮清疏有些呆愣。他沒想到下山之後,還能再見到本以為再沒機會見到的人。
原來他是來看花朝節的。
遊龍般的花神隊伍越走越遠,原本擁擠的衆人也漸漸散去了許多。
辭歸将牡丹遞到阮清疏面前,說道:“喏,你的花。”
阮清疏搖頭,“既然是辭歸你搶到,這朵牡丹便是你的。”他見辭歸沒什麼反應,笑了下提醒道:“雖然是傳聞,但辭歸也要守好自己的姻緣呀。”
絢爛的煙花盛開在天際,五光十色的火星如流星般墜落下來。背朝光亮而站的辭歸,深邃冷酷的面容因這光彩多了幾分惑人邪魅之感。
他臉上又浮現出那股漫不經心的笑意,對着阮清疏說道:“我現在有些不方便,清疏能暫且代我收好我的姻緣嗎?”說完他笑了下。阮清疏望向他,發現他雖看似随意,可眼眸中的情緒卻是認真的令人無法拒絕。
不知為何,阮清疏忽然感到有些局促。忽的,他轉眼注意到,辭歸的另一隻手緊抓着肩上的一物。那東西用布條包裹,背在辭歸的背上高高立起,似是一柄長劍。
阮清疏收回眼神,還以為辭歸是要看牢身後之物,因此不方便。他見辭歸仍是那般看着他,自然無法拒絕,隻好接了過來。
整朵牡丹捧在手心,一隻手都無法完整的拿住。這隻姚黃是牡丹中開的最整齊的一朵,氣味清香讓人聞之心曠神怡。
阮清疏将它捧在臂彎,抱在了懷中。方才分明說不方便的辭歸,此刻卻用空出的那隻手牽起了阮清疏,帶着他向人群外走去。
阮清疏一愣,看向兩人相握着的手。手腕上的紅繩因為之前的逃跑,變得有些松松垮垮,紅色鈴铛垂到了兩人手腕相觸的地方。
阮清疏看了一眼,想起歸還鈴铛的事情。剛想張口将它還給辭歸,就聽到辭歸說:“清疏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聽說花朝節的晚上,有許多好玩的玩意兒。”他轉頭朝阮清疏笑了下。
阮清疏一下被他的問題堵了回去,頓時忘了剛才想要說什麼。
路上行人紛紛,流轉的彤霞宮燈和仙鶴入山的花燈,照亮了每一個路人的臉龐。
望着流轉的燈盞,阮清疏忽的靈光一閃,提議道:“不如去水榭台吧!”
看着他的辭歸點了點頭。
水榭台就位于旁邊幾條街道後,它修建在河水之上。亭榭秀麗精緻,每到節日便有好些人來此挂燈。
一路上行人之間摩肩擦踵,阮清疏小心的護着懷中的牡丹,辭歸為他擋開如潮的行人,就這般到了水榭台。
真正的水榭台隻是個小亭子,它們各個獨立卻又長廊相連,呈蓮花狀立于水上,台邊挂着寥寥幾隻燈籠,映照出夜色下輕柔浮動着的水波。
隻今日大家都去搶百花了,來挂燈的人便顯得有些少上了許多。
阮清疏看了過去,漆黑的水面上隐約漂浮着幾隻紙鶴。
他剛才看到那宮燈一時之間,不知怎麼鬼使神差的提議來了這裡。
抱着牡丹的阮清疏,此刻卻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了原地。相牽的手忽然動了下,辭歸拉着阮清疏朝光亮的方向走去,“去買兩盞燈籠吧。”
隻是二人看了許久,也沒挑中滿意的。夜裡風寒,勞累了一天的阮清疏,挨不住重重的咳嗽了聲。
感受到肺管中尖銳的痛楚,阮清疏抽回手捂着嘴,企圖擋住逆湧而上的血液。
他咳嗽的如此重,隻能垂着頭生怕辭歸發現端倪。正在想着他該如何是好時,一個溫暖的懷抱環繞住了他。
辭歸擁着他,從随身的靈戒中取出一件大麾,披在了他的身上。
阮清疏不敢擡頭,因此也沒有看到辭歸冷凝的表情。他隻聽到頭頂上傳來的聲音。
“清疏既然不舒服,便在此等我吧,我馬上就回來。”
等辭歸離開之後,阮清疏這才松了口氣。他從懷中拿出手帕,将指間和唇角的血迹擦拭幹淨。仔細的檢查了一番,确認沒有将血沾染在身上,這才将手帕窩成一團塞進了袖中。
他拿出藥丸扔進嘴裡,還沒嚼碎,苦澀味道便蔓延的整個嘴中都是。
阮清疏感覺到體内的疼痛減少了許多,長舒了一口氣。
他剛擡眼,就發現遠處的辭歸,手中提着兩盞燈,幾步并一步的朝他走來。
看着已到眼前的辭歸,他略微提唇一笑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辭歸表情平靜的看着他,忽的微微彎身,低頭俯向了他。
阮清疏吓了一跳,而後發現兩隻骨節纖長的手指,靈活的替他系好了大麾上的帶子。
“夜裡易涼,記得穿厚一點。”
阮清疏聽着辭歸的叮囑有些怔愣。辭歸将其中一盞燈,交給了阮清疏。他垂眼看去,正是剛才流轉的彤霞宮燈。而辭歸手中提着的另一盞,是仙鶴入山的花燈。
他怎麼知道……阮清疏心中忽的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看向辭歸,辭歸此時周圍彌漫着種暴雨過後,海面風平浪靜的氣氛。他語氣淡淡的道:“去挂燈吧。”
二人回到水榭台。因着夜裡河水寒冷,便選了一個離岸較近的水謝台挂了上去。
彤霞宮燈與仙鶴入山的花燈,并列挂在一起,照亮了一小片天地。河裡的小魚,遊曳着就過來了,它觸了觸水中的木柱,沒呆多久擺了擺尾巴轉身離去了。
阮清疏挂好燈籠後,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準備祈福。隻是他睜開眼後,發現一旁的辭歸,仍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站在那裡。
他轉頭微笑着提醒道:“這裡挂燈是可以祈福的,聽說在水榭台挂燈祈福很靈驗的。”
辭歸臉上的表情,卻有些漫不經心。他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撐着頭笑道:“我一向隻信人定天命,祈福向誰而祈?不如自己掌握來的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