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小時候真的可愛,還會追着我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時驟裝作不經意地炫耀道。
“确實可愛。”季酌點評道,然後話鋒一轉,多了幾分譴責:“但你沒有保護好他。”
“說得好像你保護好了一樣。”時驟反唇譏之,“年年出事我們倆都有責任。而且你貌似剛離開現場吧,說問題還是你更嚴重一點。”
季酌看着病床上沉眠不醒的時樂,藍色眼眸多了幾分沉郁,語氣淡淡的卻直擊人心:“我指的不是這一次。”
時驟臉色也暗了下來,聲音裡多了幾分怒氣,“那也是我和年年的私事,與你何幹?”
但仔細觀察時驟的表情,又能從中窺見一絲黯然與愧疚。
季酌神情冰冷,卻又同樣暗含怒火:“難道那不是你的錯?年年可是差點沒命了!”
顧忌着時樂,兩個男人隻能試圖用目光殺死對方,最後一緻地看向病床邊上那個正在給時樂檢查的白發男人。
虞寒州又是摸手(把脈),又是摸臉(查看昏迷情況),又是解開扣子(聽心率),看着就跟當面揩油沒有區别。
要不是虞寒州醫術确實還過得去,時驟早把他給砍了。
季酌臉色同樣不爽,不過不是因為虞寒州對時樂動手動腳,而是他竟然會以為沒事了趕回去管控中心,反而讓時樂遭遇了危險。
而且,救時樂的居然還是虞寒州。
如果說時驟是審判庭的死對頭,那季酌就是審判庭的常客,那幫半截入土的老登早就看他不爽了,他們覺得天災是不可控的,應該早日抹除才行。
這群人适合去馬戲團演小醜,也不估量估量自己有沒有這個實力。
要問虞寒州和審判庭有什麼聯系?
虞寒州就是審判庭的首席。
首席原本是四年一屆,但是虞寒州一直不死,每屆選舉得票最多的全都是他,所以他順順利利地從第一屆當到了現在,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會一直當下去。
“一股難聞的老人味,我出去了。”季酌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虞寒州無動于衷,佁然不動:“出去吧。”
隻是在季酌出門之前,虞寒州又故意重複了一遍上面的檢查流程。
好歹也是活了上千年的人,虞寒州隻是懶得計較,但耍起心眼來也是不容小觑。
時驟看了眼時樂,深邃的眼尾下壓,折出一點留戀與擔憂,才道:“我也不待在這幹擾了。”
偌大的病房裡瞬間隻剩下虞寒州和時樂,就像是昨晚的情景重現,隻是兩人的位置和身份都進行了互換。
虞寒州摸了摸時樂潔白的額頭,掌心感受到了些許滑膩感,但還是在微微發燙,仿佛藏了一個小太陽。
他張開淡薄的唇,吐出四個字:“沖動、莽撞。”
跟小時候一樣,不知道鄰居是否是好人就敢一個人敲響鄰居的門,沒有一點點戒備心。
*
時樂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摸了一下,但擡手一摸又什麼都沒有碰到。
今天是他上小學六年級的第一天,許臨州帶着一家人搬到了一個新的地方。
這地方算是郊外,離小學很遠,所以時樂每天都早睡早起,周末時才會去許驟房間裡跟他玩一會。
時樂坐在許驟腿上,指着拼圖仰頭問道:“這是什麼呀?”
許驟低頭看向拼圖上發射激光的迪迦,應:“奧特曼。”
時樂星星眼:“感覺好酷!”
“年年喜歡嗎?那我給你買個奧特曼玩具吧。”
許驟說到做到,第二天時樂房間裡就多了一個紅藍色的奧特曼。
時樂可寶貝了,放在書包裡每天背上背下,直到某天早上看到對門多了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小男孩。
男孩小小年紀就很沉穩,“沉穩”是文雅說法,準确來說是“面癱”。
時樂趴在半人高的圍欄上,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他想了想媽媽教他的禮節,像小大人一樣正經問道:
“你好,我想和你認識一下,我叫時樂,時間的時,快樂的樂,名字的意義是在人生有限的時間裡要過得快樂!你叫什麼呀?”
男孩端着一張臉,坐姿也闆闆正正,電視機上放着的竟然是重播的新聞聯播,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少爺。
他看向時樂,淡淡道:“為什麼想認識我?”
“因為你跟别人不一樣。”時樂興高采烈道。
男孩情緒有了點波瀾,“哪裡不一樣?”
時樂頓時如數家珍:“你不用上學,别人都看動畫片,你看新聞聯播,而且你起得好早……這些都跟别人很不一樣呀!而且——”
時樂注視着男孩如同大海般湛藍廣闊的眼眸,“你的眼睛好好看,是藍色的耶!就像是大海一樣。”
他自來熟叭叭叭道:“我好想去海邊,我同學們都說海邊很好玩,風景也很漂亮,可惜我最近身體不好,不能去……”
說到後面,時樂忍不住扁起了嘴,像是哭唧唧煎蛋眼睛的扁嘴鴨一樣。
但這個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小男孩沒意識到聊了三四分鐘,他都沒得到對方一丁點信息,反而自己的事情洩露了一堆。
男孩也覺得時樂有點呆瓜,出于教養還是禮尚往來道:“不用上學是請了家教,新聞聯播是父親吩咐的,眼睛顔色是因為我是混血。”
時樂看男孩竟然願意跟他講話,瞬間化身十萬個為什麼:
“那你為什麼請家教不去上學呀,還有你爸爸是外國人還是媽媽是外國人?”
他也是憋久了,很多話不方便跟年長的哥哥說,跟同學也做不到暢所欲言,但跟陌生人反而沒有心理壓力了。
換個沒耐心的人,就要嫌時樂像蟬一樣聒噪,但男孩倒覺得他挺有趣的。
他的人生很枯燥無趣,父母經商常年在外,每次回來關懷的話一句沒有,反倒留下了接下來幾個月他要必須完成的任務。
無趣的人總是會被有趣的靈魂吸引,男孩眼眸明亮了些,繼續答道:
“我身體不好不方便出門,我是四分之一混血,我的祖母是俄羅斯人。”
“原來如此——”時樂還有點意猶未盡,“你也身體不好呀,那我們算不算……”
他用小腦袋瓜思考了一下,嘴裡猶猶豫豫蹦出一個詞:“病友?”
也許是烏鴉嘴生效了,說完後時樂真的咳嗽了幾聲。
男孩平淡地點了點頭:“嗯。”
時樂笑了笑,表情有些得意,仿佛計謀得逞:“病友也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了,你就要告訴我你的名字!”
很快,他又好像覺得自己的話有點無理,表情多了分不好意思,于是他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奧特曼玩具:
“作為交換,我把這個送給你!”
男孩瞥了一眼奧特曼,依舊面無表情:“這是什麼?”
“這個叫做迪迦,是來自M78星雲的奧特曼!你看完新聞聯播可以看一看奧特曼,打怪獸的時候超級帥!”時樂興沖沖道。
“那這東西有什麼用?”男孩是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
這倒把時樂問住了,他蹙起眉頭,苦思冥想,突然靈光一閃,想出了一個堪稱天才的完美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