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陰雲密布的天空忽然炸開一道紫色的雷電,夏日的狂風裹挾着豆大的雨滴噼裡啪啦地砸在病房外的玻璃上,雨水迅速彙聚成一道道蜿蜒而下的水流,帶走了最後一絲台風來臨之前的悶熱。
樓下稀稀拉拉幾個人影正匆忙奔跑着躲雨,轉眼間便被暴雨澆了個透。
住院部頂層的高級病房隔絕了外面仿佛末日來臨前的風雨,雷聲過後便重新歸于平靜,隻剩下監護儀器發出的頻率不同的滴滴聲。
護工檢查完窗戶是否關緊,轉身去确認吊瓶裡的藥水還剩下多少,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
床上的少年明明從被送過來開始就一直處于昏迷狀态,此刻驟然醒來,眼神卻清明又銳利,還有着幾分不太明顯的警惕。
護工隻愣神了片刻便立即行動起來,按鈴呼叫護士和醫生,之後便是一陣兵荒馬亂。
醫護很快包圍了那張病床,有條不紊地對病床上的少年進行各項身體檢測。
葉明澤意識到自己暫時沒什麼危險之後就放松了下來,一言不發地配合體檢。
他現在腦子裡一片混亂,總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可又分明記得上一刻他還在跟工友一起下礦井。
窗外又是一聲驚雷,那聲音仿佛跟爆炸聲重合在了一起。
葉明澤閉上眼,在針紮般的頭痛中想起了昏迷前的場景。
礦裡出了事故,應該是瓦斯爆炸引發了塌方,他跟工友一起被埋在了塌陷後的礦井裡。
可是那種情況下他們難道不是必死無疑嗎?
他僥幸獲救了?
就算沒有當場身亡,一毛不拔的黑心煤老闆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子,願意花錢送他進醫院治療?
“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面前的女醫生聲音溫和地問。
葉明澤下意識搖搖頭,額前的碎發有些遮擋視線,可他這幾年一直是寸頭來着。
他動了動四肢,然後才發現他好像也沒受什麼傷,連指甲縫都幹幹淨淨的,沒有洗不掉的煤粉,一點都不像做了三年礦工的手,但這又的确是他自己的身體。
怪異感越來越強烈,病房裡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極為陌生。
莫非這幾年醫療行業發展十分迅速?他不過三四年沒進醫院,怎麼感覺像是過了好幾十年一樣?
總不能是像科幻電影裡那樣在事故發生的那一瞬間穿越到平行時空了吧?
女醫生又确認了一遍他的各項數據,欣慰道:“那就好,目前來看你的身體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有什麼不适要及時告訴我們。”
“我弟弟呢?”葉明澤問,可是卻沒能發出聲音。
醫生見他一副焦急的樣子,笑了笑說:“别擔心,你昏迷了三個多月,暫時發不出聲音很正常,慢慢來。”
葉明澤又嘗試了好幾次,終于能發出一點聲音:“我弟弟呢?他在哪?”
發生礦難的那天魏憫之還在高考,不知道有沒有被影響到。
他原本打算提前下班去考場接魏憫之回家,做頓好吃的慶祝一下,為此還特意跟工友調了班,沒想到卻遇上了意外。
就算沒有影響魏憫之考試,他昏迷三個月肯定也把那小子給吓壞了,說不定又會一個人躲起來默默掉眼淚。
葉明澤越想越擔心,着急地又問了一遍。
醫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安撫他道:“嗓子不舒服不要急着說話,我們先确認一下你的身份信息好嗎?”
說着便把紙筆遞給葉明澤,讓他寫一下自己的名字。
葉明澤急着找魏憫之,此刻耐心耗盡,完全不願意配合,甚至還拔了營養針想下床。
結果腳一沾地就一陣腿軟,眼看着要摔倒,忽然有人攔腰抱住了他。
葉明澤來不及反應,下一刻便腳下一空,猝不及防被打橫抱了起來。
自從記事以來就沒被人這麼抱過的葉明澤瞬間發火:“放開!”
他嗓子還沒恢複,即便是發怒,聲音也又低又啞,沒有一丁點威懾力。
這讓他更加生氣,隻能掙紮着踢動雙腿,可對方卻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穩穩當當地把他放回了病床上。
葉明澤壓着火擡眼打量這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看清對方長相的那一刻,他隻覺得無比震驚,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是……”
眼前的這個人擁有一張跟魏憫之極為相似的臉,可年齡又對不上。
他弟弟雖然今年高考,卻隻有十四歲,是個實打實的小天才,跟同學走一起總是最矮的那個,不可能一眨眼就變成将近一米九的成熟男人。
難道是他弟弟的親人?
不對,魏憫之的生父明明早就死了,薛阿姨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就算那個賭鬼沒死,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