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禾被男人直白的問題問得一愣。
她讷讷地開口:“我……我沒有啊……”
陸雲祁接下來的話如同驚雷:“你在辦公室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抱歉,不是故意聽的。”末了,他又補充道。
他的确獨自生了很久的悶氣,原本是打算自己消化,之後找機會再解開這個結的,可既然她提起了,他也在一瞬間想通了——他們既然是夫妻,未來肯定還有很多磕磕絆絆,如果一個不說,一個不問,那他們總有一天會走散。
有話直說,這一點蘇星禾比他做得好,他應該要向他學習。
面對陸雲祁如此直球,蘇星禾心虛得沒有馬上接話。
她回想自己在辦公室說的話,越想越覺得自己說得沒錯:“你都聽到了啊?”
“嗯。”
“那你是……生氣了?”蘇星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男人。
此時紅燈變綠,陸雲祁已經重新将視線放回前方,聞言淡淡地反問她:“你覺得呢?蘇老師。”
好吧,這就是生氣了的意思。
可是他氣什麼?
“陸教授,不知道我哪句話說錯了?”她是真心覺得兩個人的關系順其自然就好,根本沒有永遠一說,“未來那麼長,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陸雲祁被她這一席話氣得心一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竟然還理直氣壯地覺得自己沒說錯?
她明明可以直接氣死他,偏偏還要一臉無辜地說出這番話。
堵車的間隙,他側頭看了一眼蘇星禾,看到的正是她滿臉不覺得自己錯了的無辜模樣。
“阿禾,我覺得我們需要找個時間好好談談。”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心靜氣。
“啊?”猛然聽到“阿禾”兩個字,蘇星禾有些惶恐。
老實說,他還是叫她“蘇老師”比較讓人安心,但是她有賊心沒賊膽,不敢反駁。
“談什麼?”她順着他的話問道。
“現在不方便,等看完楚老師。”陸雲祁語氣認真道,“我希望我們都好好審視一下我們這段關系。”
“好。”原來陸教授嚴肅起來是這個樣子的。
蘇星禾悄悄地吐了吐舌頭,而後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倒退的風景。
她的心髒跟随風景倒退的速度劇烈地跳動起來。
沒來由地,她感覺有些緊張,置于膝蓋上的雙手不禁微微握拳。
不知道陸雲祁想跟她談什麼,不會是搞什麼契約婚姻那套吧?
或者,他後悔跟她結婚了?
她是不是要閃婚閃離了?
蘇星禾越想腦子越亂,好在醫院很快就到了。
然而,他們剛将車開進停車庫,陸雲祁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見他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蘇星禾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陸雲祁挂斷電話後,沉重地開口:“楚老師情況不太好。”
聞言,蘇星禾心裡“咯噔”一下,大腦有瞬間的空白:“怎麼會……”
接下來的一路上,都是陸雲祁牽着她,冷靜地按電梯、找病房,将她帶到了手術室門外。
楚老師一生未育,愛人又早逝,世上早已沒有至親之人,此時守在手術室外的除了陸雲祁和蘇星禾,隻有照顧楚老師多年的看護楊阿姨。
“楊阿姨,醫生怎麼說?”陸雲祁的聲音聽起來依舊鎮靜,隻有眉眼間隐隐含着擔憂。
楊阿姨輕輕地歎了口氣,臉上滿是悲傷之色:“醫生讓做好心理準備。”
站在陸雲祁身邊的蘇星禾一聽這話,身子微晃。要不是被一隻手扶住,她幾乎要站不穩。
十年了,整整十年過去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來見見楚老師,怎麼會變成這樣……
“陸教授——”她喃喃道,“楚老師會沒事的,對不對……”
“嗯,楚老師會沒事的。”陸雲祁一邊給出安慰一邊攙着她走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金屬長椅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布料一寸寸地攀爬上蘇星禾的肌膚,寒意頓時遍布四肢百骸。
她不由得雙手抱胸,整個人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楊阿姨不确定地問道:“這位是……阿禾小姐?”
蘇星禾有些驚訝地擡眸看向她:“您怎麼知道我……”
楊阿姨又是一陣歎氣:“這些年啊,楚老師沒少提起你,照片都不知看了多少回……阿禾小姐,你可算來了。”
聽她這麼一說,蘇星禾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鼻酸再度湧了上來。
“希望我沒有來晚。”她最後隻哽咽着說出這句話。
幾人在手術室外等了整整四個小時,醫生才疲憊地從裡面走出來。
醫生一句話将衆人的希望澆滅:“能不能醒來就看病人的造化了,家屬請做好心理準備。”
這句經常在電視劇裡出現的台詞此時真真切切地響在蘇星禾耳畔,她緊握的拳頭松了又握,手心早已被指甲掐得通紅。
但願上天垂簾,能夠再給她一次贖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