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竹竿肚子十分不争氣地滾了一滾,兩指捏下了魚背上的一塊細肉,仍保持風度地細嚼慢咽起來。
好容易咽下去,這才想起進妖塔之前的事情:“小仙長,你還趕我走嗎?”
謝諒有些後悔方才沒拉住四長老請她看徐蔚的胳膊,看看此符有沒有解法,徐蔚和魇妖立下的這個盟約,又到底做不做數。
他也掰下一口魚肉,吞咽下去。
看日色,塔中千萬時不過現實一須臾,謝諒卻是真餓了。
謝諒沒有再吃魚,正要将魚取下來再将槍還到四長老殿,聽見亂糟糟一陣聲響。
子落為首來了幾個人,有周焜的身影。
“師叔祖!”子落呼喚着,疾步到了謝諒面前,看見那被吃了兩口的烤魚。
“你見過老祖了嗎?”子落問,卻還顧得上向一旁的徐蔚見禮。
謝諒點點頭,把槍和槍上叉着的魚都遞給了子落,又做出一副乖順的樣子:“師叔請大家吃魚。”
四長老說要請吃魚脍,便不會唬人。
隻是這一條魚怎麼也算不上宴請的規格,子落還是規規矩矩地接了,他一向聽話,巡護本就是苦差事,詹古一句話,他卻勤勤懇懇做了許多年。
“師叔,啊不,師兄!”周焜看見謝諒激動萬分,攥着拳頭左手錘右手,胳膊舉起來又放下去,隻問出來句“沒事吧”。
謝諒有心不想讓他們知道徐蔚身上符咒的事情,更何況這幾個甫入内門尚未立足的也是不摻和他的事情才好。
他低着頭,扯了個謊。
他說他本想來看看,四長老已經先他一步救下了徐蔚。
“我隻趕上了吃魚。”
因子落邊上還有兩個生面孔,幾人都以為謝諒又在假裝,竟沒有一個人去問何以子落找不到四長老謝諒能找到,也沒有一個人想起來謝諒哪兒來的本事敢闖妖塔。
子落原本還有一事未解,四長老為何能搶在衆人告知之前就把徐蔚救了,老祖與徐蔚素不相識,貿貿然來救人卻不是她的作風。
但他的疑惑很快就解了。
——常言思提出給謝諒再次号脈的時候,子落的腰間玉花牌忽而動起來,詹古通過靈識向他傳話,要他去星河殿善後。
他那鼎鼎大名的老祖一個人殺到了星河殿,把二長老養來做藥引的靈魚靈獸燒了個精光。
說大宴群山,便一條魚也少不了。
老祖在這山上最不對付的就是星河殿的二長老,每每四長老捉了妖回來總要被二長老打着研究的名号要去醫治,還總埋怨她下手太重。因妖塔一事兩人鬧别扭不說百千回,一年兩三次總是有的。
照往常的戰況看來,隻是烤幾條魚,四長老已經很手下留情了。
大約這回出手救徐蔚也隻是看尹長老不順眼吧,子落心裡一歎氣,顧不上别的,同幾位新晉的師叔祖告别,急匆匆領了人去星河殿。
等不認識的人都走遠了,何方行才徐徐開口:“徐蔚不是被關去妖塔了嗎,怎得此時在後山出現?”
無名塔那裡還亂哄哄圍了許多人等着子落去處理呢。
在場的都算是山上的新人,謝諒無意隐瞞,指着池塘中央牛首下的石塔解釋:“這是妖塔,掌門殿一旁的那個,是藏書塔。”
也是林掌門有意混淆概念,畢竟妖塔裡關着的東西不是常世好露面的。
他們交談時,常言思的胳膊正搭在謝諒脈上,很快有了定論:“謝師兄的風寒已然大好,想是吃了溫補的湯藥,無甚大礙。”
溫補的湯藥,謝諒看了一眼徐蔚。
“給他也看看吧。”謝諒說着,撈起徐蔚沒被刻符的那隻胳膊伸給常言思。
不知這符上咒語的來曆和厲害,眼下要先看它對徐蔚的身體是否有影響。
常言思默許地搭脈:“徐兄的靈脈……奇怪,是我探錯了嗎?”
徐蔚的靈脈上有力量在糾纏,像是有兩三股互相牽制,一股微弱如初入門者,還有一股力量奇絕,不像是正道,至于第三股,常言思要再探時,它卻好似沒有出現過一般消失了。
驚的常言思以為自己自小學習的号脈本事和修為本事這一刻失靈了。
他再去探,這神秘的一脈再沒了蹤迹,常言思隻得安慰自己方才是幻覺。
“怎麼了?”謝諒見他神情有異,不由得也緊張起來。
常言思再三探看後終于下了定論:“徐兄的脈象奇特,似乎有一股邪脈糾纏在他的靈脈上。隻是我才疏學淺,斷不出根本,不如同我去星河殿請師父看看?”
“不必了。”謝諒搶着拒絕。邪脈說的大約就是魇妖留在徐蔚皮肉裡的符咒契約,他與星河殿不對付暫且不談,徐蔚就是因為尹星河才遭難,難保真的去了會被小心眼的尹星河記恨做些什麼。
徐蔚懂了謝諒遞過來的眼神,趕忙也抽手:“啊哈哈哈,哪兒什麼邪脈不邪脈,說不定這位常道長沒見過我華池峰的本事呢!”
是有這麼一說,華池峰除了正派修行還有些不為人知的秘法,常言思便以為真的是自己才疏學淺,連連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