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對于給自己找住所這件事,江戶川亂步十分擅長。
在綠川光跟着自己出來時,亂步就已經注意到了。
隐藏身份的卧底公安警察,就算早已在白天認定對方是虛僞的騙子,但在目前能夠選擇的人當中,綠川光也勉強是在合格的範疇中的。
所以他創造出條件,引誘混混出現盯上自己逼綠川光不得不出現。
當綠川光獲得名為“正義感”的情緒價值後,再利用他的英雄主義,用更有價值的條件去交換在對方那裡來說無關緊要的事情。
“請我吃年糕小豆湯我就回答你!”
這是社長教給他的,一種最簡單達成目的,實施“最優解”的方法。
而一般情況下,這種不算過分的要求,對方一定會答……
“不行。”
……應?
諸伏景光幾乎沒有思考,在亂步開口後直接就搖頭拒絕了他。
少年愣住,似乎沒想到自己會失敗。
亂步的要求确實很簡單,這幾乎是每個人都随便能做到的事情,諸伏景光當然也無所謂帶亂步去吃東西。
但是。
諸伏景光看了眼手表認真道:“年糕消化不良,晚上吃并不健康,紅豆也會引起腹痛,我可以帶你去吃其他東西,但是年糕小豆湯不行。”
從小到大,隻要自己要求都會被同意,在偵探社也是想吃什麼都不會被限制,每天都會跟愛麗絲一起開高級甜品茶話會的亂步瞪大了眼睛。
後續就是被諸伏景光帶着來到了就近的飯館。
少年此時還扁着嘴,不知道是對不讓他吃年糕小豆湯這件事不滿,還是對竟然妥協了可以吃别的東西還跟着來飯館生自己的悶氣。
諸伏景光歎了口氣,看着亂步這副樣子還是妥協。
“先吃飯,等下我帶你先回去,你要吃的話明天中午我可以做給你好嗎?”
江戶川亂步視線這才動了動。
他仰頭看向旁邊比他高出不止一個頭的青年,深譚一樣的綠色眼睛裡終于出現了一絲波動:“你會做?”
江戶川亂步大多數時候吃飯都是在外面飯館,很少吃誰給他做的家常飯。
畢竟武裝偵探社之中會廚藝的人并不多。
社長自己剛建立偵探社時總是吃泡面,與謝野做飯就是将各種食材解刨亂剁後丢在一塊煮,織田除了咖喱隻會做一些簡單的。
就連剛入社一周年的中原中也,也隻對西餐啊紅酒啊有點研究,甜品什麼的也是一竅不通。
諸伏景光:“畢竟我可是書咖的員工,那不是什麼難事。”
除了本就擅長廚藝外,他在書咖工作也需要學習各種甜點,年糕小豆湯自然不算什麼。
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江戶川亂步腦中自動形成了一個對等關系。
綠川光會做甜品。
綠川光=甜品。
也就是說隻要他這段時間能住在綠川先生家裡,就有吃不完的甜品是嗎?
江戶川亂步眼前一亮,完全把一開始貼給諸伏景光的騙子标簽忘掉,心情大好連發尖都支棱了支棱。
“那你還蠻不錯的嘛!”
夜晚的飯館顧客并不少,十一月的天氣讓大家都紛紛點起了熱騰騰的晚飯。雖然人多,但這家店出餐的速度很快,店員沒幾分鐘就将他們的蛋包飯端了上來。
盡管一開始不高興,但其實這種簡單明了的食物江戶川亂步也是還算喜歡的。
諸伏景光看着亂步用勺子把米飯填滿整個口腔滿足地嚼着,無奈笑,說到底他也隻是個小孩子吧?
他想起剛剛亂步表現出來的行為忍不住開口。
“亂步,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在跟蹤的?”
“打從一開始。”
口中塞滿米飯的亂步嚼了嚼,黏糊糊地說着:“從警署出來後,我就注意到了。這種技倆在世界第一名偵探面前完全就是過家家。”
武裝偵探社的調查員可比這種程度厲害多了。
過家家?
身為警察,他的能力可能沒有伊達班長和zero他們優秀,但絕對不至于差到連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都瞞不住。
看着亂步習以為常的表情,諸伏景光有些奇怪的感覺,他想起了亂步剛剛面對的那些可能要犯罪的混混時的表現。
“這麼說,你早就發現了那些壞人?”
“當然啦。”亂步把米飯咽下,聳肩:“是我故意放出信息放他們出現的——我知道你要問什麼,‘為什麼要做那種危險的事情’是吧?”
他撇撇嘴:“大人總喜歡做這種假設,好吧,我可以告訴你。”
或許是食物讓肚子得到了滿足,江戶川亂步倒是沒有拒絕回答這種問題。
“這是第二個選擇,那就是——如果綠川先生你是一個膽小的笨蛋的話,那我一定會選擇跟他們走。”
“現在我遇到的最主要的困難是無家可歸身無分文,這在十一月的天氣中一定會死掉,人口買賣的集裝箱裡起碼可以防風。”
隻要能達成目的,對方是人口買賣的罪犯又如何?
亂步似乎聯想到了集裝箱中的生活,用勺子翻動起米飯,開始喋喋不休:“而且,如果像他們這樣的統一叫做罪犯,我看到他們應該逃走,那偷偷觀察了我一下午,跟他們做了一樣事情的綠川先生,你也是罪犯咯?我想想……你那個位置能看到下午撿走錢包的老太婆吧?為什麼沒有像正義使者一樣出現把這件事告知失主呢?别說什麼告訴了保安,那根本就是率先保全自己的做法。”
“所以——綠川先生,你也是加倍加倍的罪犯了,對吧?但你一定會說「不是」。”
“明明自己也做了同樣的事就是對的,别人做的就是錯的,大人的世界究竟都在想什麼?是不是隻會借着做好事的名義撒謊騙人做違心的事?今天書咖裡也是,明明每個人都在慶幸犯人罪有應得,卻借着「正義」的名頭對别人進行審判。”
亂步嫌惡地皺了皺眉:“我果然無法理解大人的一切。”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你是說——今天書咖裡的其他人,你看出了他們都在想什麼?”
“是啊,我不是說了嗎。因為我是異能力者啊。”
看着亂步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諸伏景光升起了一絲異樣。從白天到現在,亂步一直在用“異能者”這個概念回答一切。
不可否認,亂步的确很聰明,與其找出什麼來解釋他的聰明,“異能者”這個概念的确更讓人接受一點。
或者說,也許正是因為“啊,原來是異能者這種厲害的能力啊!”這種想法,亂步才能肆無忌憚地這麼表達自己的看法。
但是……
異能力真的存在嗎?
身為卧底黑衣組織的公安警察,諸伏景光聽說過不被世人知道咒術界,但從未聽說過什麼異能力。
按照亂步的表現,異能力似乎是很平常的概念。這種東西如果真的存在,警方不應該沒有相關記錄。
但事實是諸伏景光确實從沒聽說過。
所以異能者或許是還未被大衆接受,隐居于世的某種群體?
不、也有可能其實異能力不存在。
有人刻意将這種概念灌輸給了亂步,讓他以為“異能”即是“常态”,導緻了他的這種決定性的認知差異。
突然地,他想起了亂步還頻繁提到的“武裝偵探社”,腦中誕生了一種猜想。
他看着亂步的目光變得極為認真,半晌才應道:“亂步,你說自己無處可去,是從什麼哪裡到這裡來的?”
“橫濱啊。”亂步不甚在意:“橫濱的武裝偵探社。”
“是個私人結社?”
武裝偵探社是民間偵探社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