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他們準備收攤回去。
倏忽間,馬蹄聲由遠至近,在行人如織的大街上,一身黑衣的人穿過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單膝跪在了攤前。
背景是血色殘陽的天邊。
“屬下來遲,請主上責罰。”
七暗衛之一的天玑。
鎮上來來往往的人都慢下腳步好奇地瞧着天玑,連隔壁老闆娘都一臉吃瓜地看着他們。
天下雪呆滞當場,她前兩日怎麼無邊無際地給老闆娘編故事,如今就有多尴尬。
顔面塗地矣!
最後還是蕭譽打破了尴尬,“你先找個地方待着,晚些再來尋我。”
“是,主上。”
看着天玑消失在人群中,老闆娘擠眉弄眼地小聲說道,“瞧你們的模樣氣質,就不像你說的樣子,什麼在大戶人家做護衛……”
姐姐,求求你别說了。
東西收拾妥當,他們回去的路上,天下雪小聲地問,“不是說最快也要明日一早嗎?這……猝不及防啊。”毫無心理準備。
“來的人不該是天玑,他有别的任務。”
……
晚些時候,天下雪在院子裡煎藥,天玑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地落在院中,頭頂是溶溶月色。
坐在竹椅上的蕭譽蓦然開口,“說說吧,來的怎麼是你?”
天下雪回身一看,才發現小院裡多了一個人。
天玑無聲跪下,“悟城的任務提早完成了,得知主上遇刺,便快馬加鞭地趕來。”
“你該回王都的。”
“我來護送主上回王都。”他跪在地上,“回去我便自行去領罰。”
天玑對天下雪溫柔地笑了一下,接過她手裡的蒲扇,“天下家主,煎藥這個事情讓我來就行,您去歇着吧。”
天下雪一臉茫然地遞過蒲扇,天玑看到她包紮着的腿,便把她扶起來,“小心。”
蕭譽的七個暗衛都是靠譜的人物,這方面體現在,天光未晞,巷口就停了一輛馬車,車上備好了茶水零嘴,還有幾本話本遊記。
這位暗衛,感覺比搖光更為周到。
這是天下雪被蕭譽抱上車後的第一想法。
更周到的是,出發前,天玑跟她懇求道,“路上無聊,主上的眼睛瞧不見,天下家主給他念念書可好?”
這……誰能拒絕啊?
“天玑真不錯。”
蕭譽勾唇一笑,“天玑是唯一一個在明處的,大多時候,都是他在身邊。”
原來如此。
路上的食宿也是天玑一應安排,連蕭譽的藥都是按時煎好。
原本凄楚的日子在天玑的到來後蕩然無存。
彼時她正在望江樓吃茶點,看着不遠處滾滾江水感慨道,“這種日子,我前幾日想都不敢想。”
江邊是一排排的紅櫻樹,開着花,像暮色煙霞。
蕭譽的眼睛好徹底了,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天水一際的孤帆。不出意外明日午時前便能到王都了。
“樓下有折子戲,下去看嗎?”
“講什麼的?”她随手捏了一個核桃,沒開。
他順手接過了核桃,輕巧的捏開,細細地撕開肉上的皮,然後遞到她手上。
她看着手心上的幹幹淨淨的核桃仁愣了半晌,她從前以為得不到的東西好像也不是那麼遙不可及。
蕭譽瞧了一下剛上樓時小二遞過來的戲折子,“今日講當今丞相和他的八位夫人。”
又名《丞相大人與他的八位小嬌妻》。
天下雪表情碎裂。倒也不必看了,晚些時日,看到丞相本人該如何自處?
……
臨近王都時,他們聽到了一個為人們津津樂道的消息,二王子蕭崇院中的那棵桃花樹,死了。
原本死了一棵樹這種事,不該傳到沸沸揚揚,但是關于這棵樹就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傳聞。
據說蕭崇出生那年,恰逢天下洺上京,那時蕭崇的母妃如妃尚還在世,便讓天下洺給算了一卦。
大約的意思就是,蕭崇命裡無桃花,就算日後有相愛之人,結局也不得善終。
聽到這裡的天下雪感慨,這兄弟倆還挺有意思的,一個命犯桃花,一個命裡無桃花。真是唏噓得讓人沒有想法。
但是身為母親的如妃當場就急了,連忙問天下洺如何化解?
天下洺說種一棵桃花樹吧,種得越久越好。
那棵桃樹,是蕭崇周歲時如妃親自栽在栖霞宮的,後來蕭崇搬到宮外,便把它也移栽出去了。
而如今,城外桃花開得獵獵,而他府中的桃花樹卻毫無征兆地枯萎了。據說蕭崇很生氣,府中的侍衛婢女都挨了罰,他還揚言,别讓他知道是誰幹的?
……
他們在城門處分别,蕭譽進宮朝聖,天玑送她去找九月。
“天下家主,後日辰時在此處,我們一同去賞桃花可好?”
翩翩公子搖着折扇邀她賞花,怎會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