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天下氏聯姻的人,你有什麼想法嗎?”蕭君論卷起卦書,遞給旁的人。
“全憑陛下做主。”
“那便讓孤好好想想。”
春獵三日,營地在一條水澗旁。山清水秀,綠樹成蔭。是個踏春遊玩當鹹魚的好地方。
因他們到達時已将近傍晚,故而在營地裡安排了對詩投壺等玩樂。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高聲說了一句,“沒有彩頭多沒意思啊。”
蕭誓舉手止住了衆人的呼喝,“若今日赢了的人,明日可提早帶隊早出發半個時辰。”
人群裡又傳來一陣歡呼,大約是有了彩頭,大家都熱情高漲。
天下雪倒是興緻缺缺,一來她不會騎馬,二來她不會射箭,這種活動很有趣,就是與她無關。
她坐在一旁興緻缺缺。
倒是蕭譽過來問她明日有什麼想吃的?
“富貴兒喜歡吃兔肉,要不你獵幾隻兔子,咱們烤烤吃?”
“背着富貴偷偷吃烤兔肉?”蕭譽笑了。
“那又如何?富貴又不知道。”
第二日他們一早便出發上山,營地的女眷們相約去踏青。連九月都被宴景山叫走了。
她一人沿着澗水拾步而下。
前方有幾人在澗裡取水,談笑着。
“聽聞司馬宜也來了?”
“來了,我早上瞧見他了。”
“啧,也不知道一個瞎子來湊什麼熱鬧?”
“你們不懂,瞎子就不用振雄風嗎?”
說完幾人就猥瑣地哈哈大笑起來。
忽地,一支箭遠處飛疾而來,落在灘上的亂石縫中,吓了那幾個人一跳。立馬起身,見是一個白衣的俊朗男子背着箭囊倚在樹上,手裡拿着弓,不難猜想,方才的箭就是此人射出。
大約是這幾個人也發現自己背後講人壞話不道德,對視了一眼,便匆匆上馬離去。
司馬宜,好像不像表面看到的模樣。
“姑娘還要看多久熱鬧?”司馬宜開口。
她好像沒有說過話罷。
她笑笑,“路過罷了,我什麼都沒看見。”
他哼笑。一支箭随後落在了她腳邊,他說:“希望姑娘說話算話。”
她執起箭,冷笑着一折而斷,扔落地上,擡腳就走,“啧。”
還威脅她。他算什麼東西?
沿着澗水走了一刻鐘,正想着回去,就看到了不知從哪裡出現的許久未見的天璇。
“天下家主,跟我來。”
轉入樹林,前方的樹上綁着一匹馬。天璇翻身上馬,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在懷裡,棗紅色的駿馬在山道飛奔。
前方豁然開朗,懸崖外對着連綿的群山,郁郁蔥蔥。
懸崖上的青石上,火堆燒得正旺,架上的兔肉烤得吱吱冒油。旁邊還有一鍋沸騰着的菌子湯。
蕭譽回身,看到她走近,拉過來一張馬紮子,“坐。”
她一步步走近,心髒酸酸軟軟的。很多年了,太久沒有人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了。
從來沒有得到過的她未曾在意,習慣了在黑夜行走的人從不在意自己有沒有見過光,但是一旦讓她窺見了那一絲明亮,便想不顧一切地想要抓住。
她好像貪心了。跟富貴兒一樣,吃了一隻烤兔肉,便想再吃一隻。
但是,世間上哪有這麼好的事呢?
她在小馬紮坐下,看着蕭譽給菌子湯放鹽,攪拌片刻便給她裝上一碗,“先喝湯,兔肉快好了。”
“這些你都會?”天下雪有些許意外,她以為谪仙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年少時曾在軍中曆練,也曾行軍打仗。”少年在漠北軍營看過漫天星子,和軍中同袍一起熬過冷夜,喝過烈酒;也曾馬背殺将,刀口舔血。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從女子含水的雙眸中看到崇拜和他讀不懂的情愫。
他拿下剛烤好的兔肉,撒上香料,給她用幹荷葉包着,一整隻撕着吃。
“天下家主。”他遞過兔肉,沒有撤回雙手,一臉認真地看着她,“嫁給我很多好處,我……什麼都會。”除了做飯,他在心裡默默說道。
她輕笑一聲,掙脫他的手,“蕭譽,其實你心裡很清楚我們不可能的。”
他不語。
她又繼續道,“世間的人不知曉,但是我很清楚,你一定會登上這個萬人之上的王座,你是成大業者,将能平定四方,澤被萬民。”
“而我。根據天下氏的家規,家主會跟王族聯姻,但是那個人,不會是帝王王座上的你。這麼說你可懂?”
他垂眼,薄唇輕抿,輕笑一聲,卻似譏諷,“這便是天下家主對我的預言嗎?平定四方,澤被萬民。”
“但是,你大約不知道,我從不信命。”他雙指捏起她的下颌,低頭吻上她的唇。
身後霞光滿天,鴻雁掠過山澗。唯留一絲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