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奉雪面不改色，一派從容，絲毫看不出任何不适的迹象，然而内心卻是深深的歎息，很是無奈。

他料到她心思沒有那麼純善，卻沒想到事情比他想的還要嚴重，好在也不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問心池的這點反應比之當年，還是小巫見大巫。

沈奉雪修為早已到化神，那點壓迫與刺痛，與他而言還不足挂齒，以是此時仍然能夠面不改色，神色坦然的接受顧晚辰暗中的打量。

他這個師弟，當年性子甚是頑劣活潑，心思也遠不如現在缜密，沈奉雪垂下眼簾，執起一旁的杯子啜飲，端的是雲淡風輕，毫不知情。

“師兄，你怎麼看？”顧晚辰沒有放過他，冷凜凜的眸子直視着沈奉雪。

謝聽風也橫插一腳，道：“對啊師兄，你覺得這丫頭性情如何？”

他面色有些沉重，嚴肅道：“我們都知曉師兄定要收她為弟子，雖不知緣由，師弟我等卻也不打算多問，隻是一點，這孩子若并非良善，心思陰險，青隐絕對不會收。”

沈奉雪将杯子輕輕擱在一旁，将兩人都掃視了一遍，露出淺淡的笑容，語氣帶着幾分無奈與寵溺，“師弟啊，莫要過于投鼠忌器。”

他繼續笑道：“阿厭會是個好孩子，斷不會給青隐帶來什麼災難，當年之事不會重現的，你們也太過于緊張了。”

“呵，誰緊張了。”謝聽風的扇子扇的嘩啦啦響，掩飾自己的心虛。

“明日就是選弟子的日子了，二師弟你記得去回春峰将小師妹喊來，看看是否有合眼緣的弟子。”沈奉雪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顧晚辰，囑咐道：“小師弟也是如此，離火峰過于清淨了。”

顧晚辰颔首，沒有反駁。

謝聽風卻嗷嗷的抱怨，“師兄你都不關心關心我，讓小師妹收弟子，讓小師弟也收弟子，卻讓我跑腿，還讓我處理偌大的事務，你是不是偏心？”

沈奉雪站起來，撫了撫衣袖，一邊向外走去，一邊道：“你不是早有人選了麼？”、

身後傳來謝聽風哀嚎聲，“那也要看他的資質才行啊！”

*

收徒前夕，夜真拽着顧厭生不住的唠叨，大部分時間都是夜真一個人在不停的講，顧厭生心不在焉的聽着，心中琢磨着要不要跟師尊坦白。

那日問心池之事，除了師尊會幫她，她想不到還會有誰會這般。

可她又不确定是否如此，她自問平日自己的表面功夫做的還是很好的，沒想到有哪裡出了破綻，萬一她主動坦白，而師尊又不知曉，那她豈不是自己斷自己的後路。

可若那日之事是師尊暗中相助，那不也意味着他知曉的真正品行了，意識到她不是他看到的那般單純無辜，心思簡明，乖巧可憐，而是心思陰險，品行不端之徒。

若是前些時日，她必定不會在意這些，沈奉雪什麼感受與她何幹，又不是她求着他收留她的，但是經過這些日子，他教她認字，教她讀書，知她不喜辟谷丹，還日日做飯與她吃，點點滴滴，都讓她留戀。

她身無分文，一無所有，他身為青隐的掌教，修為高深，身份尊貴，即便是圖謀不軌，又能圖謀她什麼呢。

顧厭生心中冷笑，之前她自己還處處提醒自己不要信他，即便是試煉之前也告訴自己，正好看看沈奉雪知曉了她的真性情，還會不會收她為弟子。

如今，事到臨頭，她不得不承認，她有些害怕了。

她不想再回到之前那暗無天日的日子，也不想過颠沛流離的生活，她想留在這裡，想成為沈奉雪真正的弟子，想活在陽光裡，活的光明正大，再不需要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夜真拉着她絮絮叨叨講了許多，她也聽進去不少。

她之前處處提防的師尊，是不知天下多少人敬仰的對象，多少修真之人想要一睹真顔，想要成為他的弟子，哪怕是記名弟子都可以。

當年的青隐是天下第一大宗，成為青隐弟子是不少人的榮耀，沈奉雪是青隐的大師兄，師承紫陽仙尊牧流雲，資質卓絕，年紀輕輕未及弱冠便已經金丹修為，容貌絕色，是不少女修的夢中情人。

仙魔大戰之時，更是力挽狂瀾，保下了整個修真界，将魔尊封印，又與妖族，魔族立下契約，彼此今後互不相幹，人族不踏足魔界，魔族也不踏足修真界。

夜真雙手托腮，眼睛發亮，歎道：“當今修真界如此安甯，都是清微仙尊的功勞，我要是能成為仙尊的徒弟就好了。”

想到什麼，夜真失落道：“可惜仙尊還在閉關修煉，不能見上仙尊一面。”

“閉關修煉？”顧厭生不解，他不是好好的麼，何時閉關修煉了。

夜真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怎麼這都不知道。”

“仙尊當年護下了整個修真界，卻也受了傷，自那之後，便一直閉關修養，差不多都已經快百年了吧，現如今青隐還是代理掌教扶風仙尊在打理，沈仙尊定然還在閉關修煉。”

他面露憧憬，“雖然仙尊現在不收徒，但是能進青隐，遲早會見到的。”

顧厭生斂眸，而後問道：“仙尊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夜真自豪道：“沈仙尊他清冷無塵，心懷天下，修為高深，能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夏之将傾，清雪劍一出，天地蒼穹都為之戰栗。”

顧厭生回想起那個在清雪殿後院小廚房裡的身影，總覺得不太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