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态修長的手指,有一拍沒一拍敲叩桌面。引得周圍人循聲看過去,顧澤臨似乎百無聊賴,周晏皺了皺眉,熟悉發小的細微情緒,直覺對方心情好像無端變得更差了些,卻見下一刻他直腿站起身體。
“悶,去透透氣。”
随後,顧澤臨闊步離開。
沒頭沒腦丢下一句,周晏越發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無緣無故地,誰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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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袖擰開水龍頭,水流如注傾瀉而下。
任由冰涼清水淌過雙手,手背濕漉漉地碰到脖項、臉頰,帶來一陣清涼感,降下微醺産生的燥熱。
裡面太鬧騰,她想片刻靜一靜,特意在洗手間多呆一會兒。
直到時間差不多,再晚估計付潇潇會來尋人,她才擡手從鏡面下方抽出幾面紙張擦拭幹手。
走出洗手間,笛袖看到門口廊道顧澤臨在低頭看手機,黑色連帽衛衣,白長褲、白色高幫運動鞋,顔色泾渭分明将上下身區分開,他站立的姿勢很随性,因為身材比例好偏偏很有形。
對上笛袖清澈眼眸,顧澤臨淡然自若,說出來接個電話。
接電話,接到洗手間門口?
于是她問:“這裡信号比較好?”
顧澤臨頓了下。
這話明顯是在打趣。笛袖并不遲鈍,明白他是有意照顧自己,她心裡領情,面上微微笑着:“我酒量還行,隻喝幾杯不會醉。”
感到腹部難受是因為沒吃晚餐,她空腹下飲進不少酒,胃有點受不了,已經發出預警。
再喝下去傷身,笛袖适可而止,準備回去就不玩了。
被識破後,顧澤臨幹脆懶得裝下去,他收起手機,道:“擔心的不是這個。”
“我能自理,不會有什麼問題。”笛袖道。
“是我多慮了。”
嘴上這麼說,下一句卻反問:“這群人裡面,你認識的除了周晏,他女友和我,還有第四個人嗎?”
笛袖怔住,确實沒有。
見她反應過來,顧澤臨悠悠道:“所以必要的擔心還是有的。”
“……”
同上回在整個會所尋人不一樣,這種提示小舉動若是特意開口道謝,會顯得奇怪和生分。
笛袖付之一笑,照常問他:“好,那現在回去麼?”
顧澤臨搖頭。
“稍等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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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和藥是他提前備好的。
咽下口溫白開,送着胃藥吞入肚,白色藥物抑制胃酸分泌,保護被損傷受刺激的胃黏膜。溫水比加冰塊的酒暖身,吃下顧澤臨準備的胃藥,笛袖頓時感覺好了很多。
顧澤臨注意到了她的些微不适。
“裡頭真醉假醉都有,借機耍酒瘋得不少。”
“他們都是老手了,骰子想投到幾就是幾,轉盤想轉到哪個數,輪到誰就是誰。你玩不過他們的。”顧澤臨不偏不倚,平靜陳述實情。
“不用懷疑,有人在針對你。”
笛袖掌心隔層玻璃,過冷水後發涼的手又被熨熱。
“我感覺到了。”
她輕颔首,“所以才要出來一趟,待會再裝個樣子回去。”
顧澤臨背靠在欄杆,沒說話,端視着她。
他沒參與遊戲,置身事外,在邊上反而旁觀者清。從最初看到笛袖身邊的鄭詢,再到真心話環節,付潇潇和笛袖兩人的眼神交流,加以推理就能得出結論。
但顧澤臨不明白,她為什麼舍近求遠。
顧澤臨略微側臉,看着笛袖的臉龐,狀似随意地開口:“其實你想了解的事,不妨問我。”
“最了解周晏的人就站在你面前。”
笛袖不直接說意圖,隻從側面打探,因為相比她和付潇潇,像鄭詢等人肯定和周晏更熟。同性間臭味相投,玩得一塊的更樂衷于給彼此打掩護,于情于理都會偏袒他。
這也是為什麼付潇潇不親自問的原因。
她出面等于白問,誰會頂着得罪周晏的風險,在他背後說壞話?
至于顧澤臨麼……
他賣兄弟賣得一個幹脆,讓笛袖想笑又起疑心。
“你看出來了?”
“其他人未必能讓你聽到想要的,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那群家夥身上,你找我更直接。”
她不置可否:“你會說實話嗎?”
“我從不說謊話。”
一是不屑編造謊言,二是凡他不想講的時候,不開口就行。
苦艾氣息像把空氣暈染,隔着半米距離,苦澀、酒香撲鼻而來,一步之遙卻如近在咫尺。
笛袖垂眉斂眸,思索如何交談下去。
——該不該信他?
忽然間,她留意到一個細節。過道走廊左面是牆,右邊憑杆與淩空對峙,他倆身子朝向一正一反,地面影子形同交錯。
在笛袖發現的一刹那,苦香味道猛地濃郁加重。
地面黑黢黢人影驟然重疊!
這時她聽見耳邊聲音,清晰可聞。
“你想知道什麼,”
很慢,是明顯刻意講給她聽——
“我都可以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