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怿沒回答。他大步朝着愛德華的房間走去,一把推開了門。
房間内淩亂不堪,但空無一人。
愛德華和愛德華夫人都不見了。
時怿在門口掃視了一圈房間,唇角闆的冷而直。
“呀,時先生,這麼巧。”
身後傳來腳步聲,時怿回過頭,和唇邊噙笑的祁霄對上了視線。
他身後跟着衆目标,全都舉着火把朝房間裡湧去。
嘈雜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
“愛德華夫人不見了!”
“愛德華先生也沒了!”
“看來祁大師說的是對的……”
許昇站在門口分析:“愛德華夫人上船,帶來了這種古怪的疾病。這種疾病通過……血液傳播?患者在一開始會出現發燒嘔吐的症狀,之後皮膚會變得幹癟藍黑,呈被脫水狀,必須靠吸血為生,牙齒變得尖銳,怕不怕亮光不知道,但是怕火……”
“想要達成目标靠岸,就必須降下黃旗,想要降下黃旗,就必須解決瘟疫。而想要解決船上的瘟疫,首先要從源頭起,把愛德華夫人給——用火燒掉。祁哥,是這個邏輯嗎?”
祁霄拖着調子“嗯”了一聲,說:“所以接下來的路就一條——找到愛德華夫人,燒了她。”
“走!燒她!”齊卓氣勢洶洶地吼了一嗓子,“時哥,去哪!”
時怿掃了目光炯炯的衆人一圈:“叫着旅客,把整艘船都翻一遍。”
“……”
衆人很快行動起來,一路瘋狂開門翻屋,在旅客間賣力遊說,所經之處收納旅客無數。
“我們能幫你們除掉女巫!”
“我們将終結‘奇迹’号上的瘟疫!”
眼看勝利在望,衆目标氣血噴湧一路狂吼,舉着火把到處揮,拉人能力堪比傳銷。
大概異國面孔也确實增加了幾分說服力,不少旅客願意相信他們是潛伏在船上的他國巫師,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加入他們。
一開始有少數旅客壯着膽子跟着隊伍走,再後來也跟着振臂高呼,最後竟成了拉人隊伍的主力。越來越多旅客加入他們,從被動到主動,最後和目标們混成一片。
一行人在破夢師的優良領導下勢如破竹一路前行,拎斧子的拎斧子,拿刀子的拿刀子,遇到門開着的就進,關着的就砸,鎖着的就撬。
……硬生生吧豪華郵輪玩出了海盜登船的感覺。
衆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掃過了船艙一層,二層……一直到三層大廳,有人突然興奮地喊道:“這裡!女巫在這裡!”
衆人聞言立即調頭,擠擠插插朝着聲音的方向擁去,嘴裡嚷嚷着:“女巫!燒掉女巫!”
帶着紫水晶項鍊的幹屍靜靜躺在一張大床上,醜陋的面容和大床華麗的被褥分外違和。她兩隻手祥和地交疊在身前,無名指上戴着一枚精巧漂亮的鑽戒,
這副毫無生機的樣子很難讓人把她和剛才那個怪物聯想到一起。
衆人舉着火把在床邊圍成一圈。
到了這會兒,眼看着目标就要實現,他們反而安靜下來,誰也沒第一個沖動動作,都看着那幹屍。
火光明明滅滅,像是某種祭奠。
祁霄将手裡的煤油燈哐的一下嗑在了一旁的斧子刃上。
燈油緩緩流出,滴在愛德華夫人幹癟藍黑的皮膚上,為她增添了幾分光澤。火光随着燈油也蔓延開,漸漸包裹住她所剩無幾的軀體。奇異的是,這火隻燃在她身上,并不燒着床鋪分毫。
窗外雨聲不住,像是在伴奏,衆人圍成一圈望着燃燒的愛德華夫人,有的感歎,有的興奮,有的歡呼。
流淌在這裡的情緒是複雜的,每個人的心情也都不單一,混在一起難以分辨。
但是總歸而言,他們心裡的念頭是一緻的——萬惡的女巫終于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而這船上可怖的瘟疫也終将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火光暗了下來。
華麗的床褥上隻剩下殘渣和灰燼,其間還有一枚閃閃發亮的鑽戒。
長裙女人左右看了看默哀似的衆人,上前俯身,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鑽戒,提議說:“把它交給愛德華先生吧。”
衆人默然同意了。
随着鑽戒被收起,他們轉身朝外走去,沿着走廊慢慢走向樓梯。這腳步很快變得歡快起來,在目睹完一場盛大而不同尋常的焚化後,人們的心情很快恢複了雀躍。
一切都要結束了!
然而就在衆人走到大廳中的時候,大廳中央的老式擺鐘突然敲響了。
“當——當——”
時怿下意識擡眼看去,目光透過人流恰好落在擺鐘上。
一種不祥的預感緩緩升起。
“當——”
随着擺鐘聲敲響,表盤上镂花的秒針和分針快速旋轉起來,與此同時,時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後撤去。
目标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隻見周圍的旅客們都在一瞬間如幻影般消失了。
“當——”
莊重的鐘聲戛然而止,從十二點回轉的時針停留在了羅馬數字“八”上。
時間又一次毫無征兆地倒流了。
衆人驚異而茫然地向四周看去。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