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
用鋪天蓋地的花瓣
送給另一棵樹作聘禮”
因為這幾句詩,周遲喻的目光再度被雲珂吸引。
他意外發現,雲珂今天沒有紮馬尾辮,長發披肩,耳邊别着一枚楓葉形狀的發卡。
後來,周遲喻意外在耳機裡聽到了那首詩的後半段:
“多麼簡單的事
一棵樹喜歡另一棵樹
就在春天呈上自己的所有”
十七歲的周遲喻大概不懂什麼叫呈上自己的所有,但他的整個青春都在向季雲珂靠攏。
*
早讀結束,班主任顧世斌進教室,組織學生布置考場。
慶華高中的月考對标高考,單人獨座。
顧世斌叉着腰交代:“學号1-24号留在本班考試,25-48号去電教樓3樓化學實驗室做準備。”
四周的同學都在忙着搬書,桌椅闆凳哐哐作響,周遲喻趁亂把保溫杯放到雲珂桌上:“裡面放了紅糖,一會兒直接喝,考試順利,第一名。”
不等雲珂反應,周遲喻已經拎起筆袋離開了座位。
第一場考語文。
周遲喻做完選擇題,直接跳過古詩默寫往後翻。
作文題目長長一段導語,最後一句話才切入正題:記一記你最喜歡的色彩。
最喜歡的顔色?周遲喻腦海裡最先冒出來的竟然是昨晚的那場夢。
淡粉色的嘴唇,粉色……
他立刻搖頭否定,嘁,他怎麼可能會喜歡粉紅色!
仿佛是故意說服自己一般,他果斷地寫下第一行字:我最喜歡的顔色是藍色。天空的顔色是粉色。
呃。錯别字,改掉。
他又寫第二行字,大海的顔色是粉色。
靠,怎麼又是錯别字……
這都怪昨天晚上那個夢!
三個半小時後,打鈴、收卷、散場,所有人往廁所擠。
李江川在廁所碰到周遲喻,開口就抱怨:“他大爺的,我憋了一早上尿,都快得膀胱炎了。”
周遲喻笑:“誰讓你不舉手去廁所的?”
“我們那邊是教導主任監考,我要是去廁所,他肯定要跟着一起去,你敢想象被他盯着尿尿的樣子?”
“想象不出。”周遲喻說。
“那不就得了。”
語文這種拉不開分數又沒有标準答案的科目,沒有幾個人對答案,考試結束後,大家的情緒都相對穩定。
午飯後,分散在外的考生們全部返回本班午休。
雲珂今天沒像往常那樣偷偷看書,午睡課一開始就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周遲喻恰恰相反,他今天有點睡不着。
他面朝雲珂趴着,目光被她的頭發吸引住。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頭發這麼濃密的?雖然不是特别長,但是烏黑透亮,看着很健康。
雲珂這時忽然轉了個面——
周遲喻下意識閉上眼睛,佯裝睡覺。
見雲珂沒有動靜,周遲喻才又睜開眼睛,偷偷看她。
雲珂已經睡熟了,呼吸均勻,像隻小貓。
隻不過,她比小貓漂亮,皮膚白裡透粉,嘴唇鮮豔。
嘴唇……
完了,完了,他不該看的。
這樣真的好像個變态!
周遲喻聽見自己的心髒在跳,且跳的比任何時候都快。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同時試着像雲珂一樣睡覺,卻忽然聽見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金屬質地的,落地聲不大,但很清脆,質量很輕,是個小物件。
可以肯定的是,這東西是從雲珂身上掉下來的。
周遲喻睜開眼睛,視線往地面搜索——
很快,他看到了那枚楓葉發夾。
早上,它還在雲珂耳邊閃閃發光,像隻欲飛的蝴蝶,現在卻安靜地躺在他腳邊。
位置很近,周遲喻伸手就能将它撿起來,可是他卻盯着它,沒有動。
他覺得這發卡是雲珂的一部分,沾了她身上的體溫和香氣。
它很可能不是發卡,而是誘餌——她對他下蠱前的誘餌。
周遲喻不想撿,可腦子裡總是忍不住想它戴在雲珂頭發上的樣子。
手心開始冒汗,唾液增多,呼吸急促,他甚至想站起來跺跺腳發洩一下……
這時,他聽見最後一排有人醒了,那人窸窸窣窣地出去上廁所。
說不定季雲珂馬上也要醒來……
周遲喻心一橫,彎腰伸手,以最快的速度将那發卡拾起來,塞進了口袋。
他的手揣在口袋裡,半天沒有拿出來。
先前的緊張感頃刻間消失了。
指腹摩挲着那楓葉發卡上的碎鑽,他忽然笑了,像個得勝凱旋的将軍。
就算這是餌,他也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