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學的事很順利。

我成績好，楊複跟鎮上初中的教務處主任說可以出卷子給我做，用實力說話。

當然，在看我做卷子的實力前，主任先看到了楊複送到家裡的兩條煙四隻雞的實力。

雞是先前在村裡養的，很肥很精神；煙是中高檔的牌子。

楊複把村裡的房和地長租給了别人，得了一筆錢，還沒焐熱，就花得差不多了。

他管這叫前期投入。

卷子做完，老師看完，我就過了。

楊複卻不高興了，回去的路上跟我嘀咕，說鎮上的卷子我做了也是滿分，看來鎮初中也配不上我。

但這一時半會兒去市裡太勉強了，他一番深思熟慮，叮囑我先勉為其難在這裡好好學，高中他肯定要把我弄市裡去，還不能去一般的市裡，他要去燕市，那裡的教育資源肯定是最好的。

我讀書和他打工的事都安頓好了，他開始琢磨給他媽也弄個事幹。

不指望他媽賺錢，别虧本就行，主要是防止他媽閑着心裡不舒服。

他在筒子樓附近的菜市場裡租了個小門面，賣些拖鞋、毛線之類，進貨方便，他跟建材小老闆跑貨的時候順便捎帶了，小老闆沒意見。

他媽就每天坐店裡擺擺貨收收錢打打毛線，不累人。

我們搬到鎮裡的第四個月，差不多收支穩定下來了，夜裡，楊複搬來椅子坐在我旁邊，看着我在草稿本上算賬。

他機靈上進，那小老闆喜歡他，給他漲了三百底工資，加上提成，這個月他拿到了兩千三。

小老闆還說，現在的形勢很好，未來的形勢更好，以後收入隻有更多的，沒有比這少的。

我暫且按以後也都是兩千三算，減去我們這四個月以來的月均開銷，每個月至少能餘一千。

楊複看着紙上的數字，沒說話，微微地皺着眉頭。他想事情的時候總是這樣。

我不打擾他，想了想，拿起筆繼續算數。

我就是閑着沒事幹，随便算算而已……

鎮上的房子很便宜，我學校附近有個新樓盤，綜合條件算是鎮上很不錯的，快開盤了，已經挂出了廣告，一千二一平。

我從售樓部外面路過的時候，随便看了下櫥窗裡的模型，最小的兩室一廳是70個平方，總價就是84000，辦下貸款的話……

對了，還要裝修，要買新的家具和家電……

“你在算什麼？”楊複問我。

我看着他：“算下買房的話，要存多久的錢。”

“買什麼房？”他問。

我就把我剛想的簡單給他說了下。

他忽的笑出了聲，摁了下我的頭，說：“你想得挺多啊！房都看上了？你要結婚了啊？”

“不結婚也要買房啊。”我不服氣地說。

“買也不在這兒買啊，你買個鎮上的房幹什麼？”楊複問。

我說：“我就随便算算。”

“随便算算也不要算，想都别想，浪費時間。”他特别霸道地這麼說。

“哦……”

“放心吧，你想買房，早晚給你買，但是不在這兒買，買大城市去，你以後要在大城市上班，知道嗎？”楊複說到“大”字的時候加重語氣。

我點頭。

要不是年紀實在對不上，我肯定要懷疑他才是我親爹。

但是仔細想想，他對我這麼好，我不能這麼侮辱他。

楊複滿意地摸了下我的腦袋，打量我一番，捏了捏我的胳膊，從錢包裡拿了三張百元鈔擱到我的語文書上。

他說：“我不知道你們讀書要買些什麼，買錯了白費錢，你自己買吧，不夠就跟我說，别省，讀書重要，學曆越高，工資越高，還不累人，你得看遠點，别揀了芝麻丢了西瓜。你别看你在這兒第一就松懈了，你不能跟比你差的人比。

還有，飯多吃點，你看你這瘦了吧唧風吹就跑的樣兒……萬一病了，看病比吃飯貴多了。我從現在開始，每個月最少給你三百零花錢，不管你怎麼用，反正要給我用完。”

我沒跟他客氣，點了點頭，收起了錢。

他不放心地問：“你飯卡裡的錢夠用嗎？”

“夠。”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