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華陽附中,在宋俞和沈知言提前離開後,洪敏博和章澤宇升入畢業班,初一部迎來了這屆新生。
周辭兩耳不聞窗外事,埋頭苦學,摸底考的時候,他悶聲考了全年級第一,幾乎門門滿分,遙遙甩開第二名好遠。
華陽附中不愧是B市重點中學裡的重點,學校氛圍很好,學生肯努力,老師很負責,大家都有共同的目标。
周辭這一考,直接在華陽附中考出了圈,年級裡都在傳他是從小學跳級考上來的,大家對他都挺好奇,走在校園裡,到處都是打量他的目光,不過他人很冷,對這些目光從不理會。
周辭期中考過後的那個周五,也不知道肖沉從哪裡知道了他的消息,在他放學回家的路上,帶着他的小弟早等在了那裡。
“小孩,我們聊聊。”肖沉叫住了他。
周辭沒帶怕的,他手插在衣兜裡,語聲冷靜:“怎麼?還想被我揍?”
肖沉的心思,還真被周辭說中了,他上次被周辭單方面揍,心裡确實不服氣,他不信自己居然會輸給一個小學雞,今天老早等在這,就是想跟周辭再打一架,“你放心,他們隻是看看而已,我不欺負你,我跟你單挑,我們再打一次。”
周辭諷刺一笑:“什麼叫不欺負我?你大我這麼多歲,跟我單挑,還覺得自己很公平?”
肖沉被堵的一哽,他這時候還真沒想起周辭比他小好幾歲這事,就是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想再打一架赢回面子。
周辭也隻是回擊他說的話,他對小幾歲大幾歲這事并不在意,這世道哪有什麼絕對的公平,“無所謂,要打就快點,我還要回家。”他将書包從背上拿下,小心放到旁邊一塊幹淨的水泥台子上,擺出了打架的姿勢。
肖沉這時候也沒再想别的,直接迎了上去,都在這等了大半天,不打一架說不過去。輸了他心服口服,赢了也沒什麼好得意,但不管輸赢,從此以後,他都會高看周辭一眼。
周辭避開了肖沉的拳頭,直接一腳踢了過去,當着小弟的面,肖沉今天發揮的很好,周辭應付起來比上次略微吃力,但也隻是略微而已。
肖沉又一次被周辭觑到時機,一拳砸到下巴上。這下巴之前已經被周辭揍了好幾拳,再次被砸到,肖沉直接噴出了一口血沫,周辭沒放過這個機會,直接拎住肖沉的衣領,将他扯到面前,又一拳揍了上去。
周辭打架沒什麼顧及,傾盡全力不要命的打法,能最快把人揍趴下就行。
他兩三拳就揍的肖沉失去了戰鬥力,再一次被單方面毆打前,肖沉沒管什麼面子不面子,直接喊了停。
肖沉感覺到了,周辭比上次單挑的時候,又厲害了一些,這可能跟他暑假長高了一大截有關,拳頭更有力量。
肖沉很痛快認了輸,周辭也沒再繼續。
周辭這次沒受什麼傷,最多有點鼻青臉腫,唇角破了點皮,連藥都可以省略不擦。
他理了理身上亂糟糟的衣服,從水泥台子上拿回自己的書包,拍了拍上面的灰,背回背上,一言不發接着往前走。
肖沉的小弟不服氣自己老大被打,幾個人一起圍住他,不讓他走。
周辭站在原地,他兩隻手放在書包帶子上,沒說話,隻是回頭看了肖沉一眼,目含嘲諷。
肖沉被這一眼刺的臉辣,他倚着水泥台子站着,這時擺了擺手,開了口:“這麼厲害的小學雞,以後他就是我爸爸,你們别攔他,讓爸爸走。”
他一臉的血,這時正用旁邊小弟給他的紙巾擦血,一邊不嫌丢人痛的龇牙咧嘴,一邊沒有半點老大包袱的直接對周辭道:“爸爸,你現在就這麼厲害,以後隻會更厲害,以後我們就跟你混了,你看怎麼樣?”
這話一出,肖沉的小弟們一點反應都沒有,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周辭也沒想到,南城的老大會是個逗逼,打輸了直接喊人爸爸,連比他小他也不在乎。
事情發展的出乎周辭預料,他一向沒什麼情緒的臉上,也難得出現了一抹呆滞。
肖沉擡起那雙腫的隻剩一條縫的眼睛,不厭其煩的又問了一句:“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周辭難得遲疑了,他沒碰到過這種情況,想了想,他才又道:“我不需要。”
“爸爸,你不給面子啊!”肖沉又吐了一口嘴裡的血水,“除了不能為你上刀山下油鍋,我們能為你做的事還是挺多的,何況你還是好學生的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考慮考慮呗?”
周辭還是拒絕:“我沒時間帶着你們混。”他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努力學習再次跳級,最好是一步到位,直接考到一中銜接班,以後跟姐姐在同一個學校讀書,哪有時間跟這群不好好學習的混子整天混在一起。
“你真沒勁!”肖沉吐槽了一句,“算了算了,你是好學生的弟弟,肯定也是要好好學習的,就不勉強了。”他揮了揮手,右手插回褲兜裡,“我們走!”帶着小弟潇灑離去。
周辭雖沒同意他們的入夥邀請,但平時回家的路上,總能看見他們的身影,肖沉也不打擾他,看見了就遠遠跟他打個招呼。周辭心裡有别的想法,也不拒絕這種來往,一來二去,相互間便熟了起來,遠遠的招呼一句,就變成了特意走過來打個招呼。
肖沉有次跟周辭調侃:“你說咱們這叫什麼?不打不相識是不是?”
那時周辭正在準備初三的跳級考,聞言也感慨了一句:“人生有時候還挺有意思。”
誰能料到自己明天的明天,或者明天的哪一天,會不會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辭會這樣感慨,是因為他不會忘記那一年,弱小的他覺得這世界太沒意思,想以自盡的方式離開,是姐姐拉了他一把。
那天的姐姐穿着一條粉紫色的小禮裙,腳上是一雙白色水晶鞋,盤發上戴着一個鑽石小王冠,窗外的陽光偷偷爬到她的身上,她全身耀眼的像在發着光,可那光芒卻不及她含笑望着他的眼睛亮。
他看着姐姐,偷偷的看,看的很仔細,就像要将她的身影深深銘刻在心裡一樣。
那時候的他,就是被這樣的姐姐拉回來的。
那時候的他,也完全想不到還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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