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家挺有名的粵菜館,沈最好久以前就想過來吃。但預約太麻煩,現場排隊他又沒耐心,一直拖到現在才有幸坐到裡頭。
邊渡明顯是有備而來,點菜時菜單都沒看,對着服務員報了一溜菜名。湯裡不要點蔥花、魚片要嫩一點、乳鴿上的醬汁别太多……要求多到服務員都記不過來。不過無一例外,全都特别囑咐要少放一點油鹽。
服務員也會來事兒,一一記好要求後微笑着問他:“有新到的螃蟹,兩位要嘗嘗麼?”
邊渡合上本來也沒起作用的菜單,看了眼旁邊的沈最。
“不要。”
包廂門被阖上,沈最撇嘴小聲嘀咕:“幹嘛不要……”
去年螃蟹應季的時候他不大舒服,胃絞痛斷斷續續,沒敢吃。剛剛服務員問,沈最都想應下來了。
但說到底旁邊坐着個邊渡,不管是還沒習慣兩個人重新同坐一桌吃飯還是以前被邊渡管得太嚴,他都不好開口。
應該還是後者偏多,因為緊接着邊渡就回答他:“螃蟹寒,你吃不好。”
說到這,邊渡甚至轉過身來直接面向沈最。臉色沉得可怕,聲音比這幾天任何時候都要冷硬一些:“我看過家裡垃圾桶。”
沈最沒反應過來,有些愣怔。
“關東煮,三明治,鹵肉飯。”邊渡一邊回憶一邊講,多報一個包裝袋上的名字臉色就多冷一點,漆黑的眼眸沈最多看一眼都覺得瘆人:“我不在家,你就吃這個。”
邊渡氣不輕,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語調裡都能聽得出來他在生氣:“重鹽,冷餐,重油。”
沈最縮了下脖子,非常沒底氣地替自己辯解:“這不是家裡沒人做飯嚒……”
他說完邊渡沒講話,蠻長一段時間裡邊渡都隻靜靜地看着沈最。明明能感覺到邊渡沒剛剛那麼生氣,但因為不知道這句話怎麼又讓邊渡氣消,從而導緻沈最越發覺得心裡發毛。
正洽服務員上菜,這種微妙的沉默被打破,沈最忙不疊戳開餐具包裝,幾乎是用本能的條件反射拾起筷子準備吃飯。
手邊被攔了一下,邊渡沉默着把沈最的碗筷接過去,倒了一碗熱水仔細燙了一遍,然後舀了一碗魚片粥遞給沈最,“以後我給你做。”
碗壁被熱茶水燙過,現在還保留着熨帖的溫熱。魚片粥盛在裡頭,袅袅而上的熱氣中飄着鮮甜。
沈最冰涼的指尖摩挲着碗沿,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垂下眼,熱粥的水汽好像全朝他眼眶撲。
也沒聽見旁邊動筷子的聲音,隻能從餘光裡瞥見電動轉桌器在慢騰騰地把每一道菜輪番轉到沈最眼前亮個相。
沈最不動,邊渡也不動。
氣氛又一次陡然凝結,隻是這一次多了一些濕漉漉的水汽。
“小邊,”沈最使勁兒閉了下眼而後睜開,找了個由頭道:“羅宇說那部紀錄片獲獎了,我記得主攝影師是你吧?”
邊渡點了下頭,但臉上表情還是那樣,一點沒覺得這件事有多了不起。反而看到沈最拿起勺子,他也拿過筷子,然後往沈最面前閑置的碗裡放進去了一塊乳鴿。
生滾粥真的很燙,鮮味沒嘗出來,沈最隻覺得自己舌尖被燙得發麻。
他咬了下自己被燙得已經失去知覺的舌尖,“獲獎以後呢?以後要往哪個方向發展自己的事業?”
勺子在碗裡斷斷續續地攪動着,沈最沒繼續往下吃的欲望,“我也不懂你們這行,以前還想着你畢業了是不是隻能去天真藍給人拍證件照。現在這麼一看,你比我想的有出息得多。”
“人像攝影我也能拍。”邊渡言簡意赅,又往沈最碗裡夾了一隻蝦餃,“這個甜。”
蝦餃外皮很薄,沈最能看到裡面蝦仁,晶瑩剔透,光用想就知道絕對好吃。但沈最實在沒胃口,胃莫名其妙地往上頂着,連帶着胸腔都覺得憋得慌。
他追問道:“所以呢?你大老遠回來,對以後有什麼打算?”
也不知道邊渡到底聽進去沒,就看見碗裡又多了一小塊裹着醬汁的排骨。
沈最惱了,情緒翻湧,胸腔更是堵得難受,連帶着臉看起來都有些脹紅。
他重重擱下勺子,瓷器碰撞的清脆聲打斷了邊渡繼續夾菜的動作。邊渡不解看向沈最,沈最深深吸了口氣,來不及等憋悶感有所緩解便問:“問你呢?!你到底怎麼想的?”
邊渡頓了下,像是在思考。很快,他擱下筷子反問沈最:“你真想知道?”
沈最是真心實意替邊渡着急:“不然呢?你總不能一點計劃都沒有。”
“和你在一起。”邊渡直視着沈最眼睛,一字一句不帶半點猶豫:“你幹什麼我都陪着你,像以前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