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歲宜知道自己徹底得罪了談靳,軟着聲音再次道歉:“對不起,沒去慶功宴。”
“為什麼?因為禮服壞了?”談靳覺得好笑,輕嗤,“還有呢?”
“……還有什麼?”
“還有什麼原因沒來。”
江歲宜答:“……沒有了。”
“沒有?”男人冷笑質問,“我問你,誰規定來我這兒必須穿得漂亮?”
這是什麼爛借口?
江歲宜酸澀一笑。
眼前的禮盒,裡面的黑色長裙被撕得破碎。
灰姑娘有仙女教母給的南瓜馬車和晚禮裙,但江歲宜的,被秦渡毀了。
江歲宜下定決心想問談靳能不能繼續給她機會,江歲宜知道自己死皮賴臉,可是這麼多年,她早就沒什麼面子可言。
突然聽到談靳問她:“過來?”
少女一懵,茫然:“過去哪裡?”
談靳掃了一眼周遭。
郵輪停泊,已經放下了扶梯,不少公子哥見到了這動靜都在遲疑,竊竊私語。
“我叫艦長晚點啟程,晚一刻鐘。”
男人的嗓音随風飄散。
談靳說:“江歲宜,慶功宴最後一次機會,來不來随你。”
-
江歲宜登上了郵輪。
她簡單的白裙,一上郵輪便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江小姐。”
季夏揚過來找她,帶她去安排的房間。
太多人盯着她,江歲宜又不習慣,打算晚點去感謝談靳。
少女默默點了頭跟着季夏揚。
因為安排晚了,隻剩下工作人員和水手的房間,江歲宜隻能委屈在其中一個單間。
江歲宜收拾好行李,被告知晚上八點去聚餐。
突然接到秦渡的電話。
“江歲宜,你是不是真的跟談靳睡過了?他這麼給你出頭?”
“我真他媽草了,你個賤人!老子養了你兩年,你就這麼跟野男人睡了,還讓你男人整老子!”
劈頭蓋臉的罵,羞辱性的詞彙,讓江歲宜的心跌落谷底。
江歲宜想起這兩天秦渡的明搶與暗地的威脅,她以為他至少能良心悔過,至少說一句“謝謝”,但想來這個人渣隻可能更加氣急敗壞。
“我沒跟談靳睡過,”江歲宜走在陰暗的走廊裡,深深吸了一口氣,“秦渡,不要造謠。”
秦渡沒被趕下船,但他是來結交達官顯貴的,出了糗,還怎麼跟人攀談?
秦渡質問:“我造謠?你别把别人都當傻子。”
秦渡想殺人,氣急敗壞問:“你的房間在幾零幾?”
江歲宜肩膀不自覺顫抖,咬牙問:“你要幹什麼?”
秦渡冷哼,覺得這個妹妹還是他媽的不問世事的天真,語調玩味,問:“幹什麼?你說呢?”
“……”
“幹、你、啊!”
這三個字清清楚楚回蕩在走廊。
江歲宜的帆布鞋踩在漫長的紅毯上,身形單薄,她呼吸急促,又想起來生日那天。
男人靠近來時,無孔不入的危險,像是刺痛靈魂的古龍水臭味。
無法磨滅的生理、心理創傷。
沉默。
秦渡反問:“不說是吧?”
對方冷笑一聲,“我去問服務生,你等着吧,他們會告訴我。”
秦渡一字一頓,暧昧又參雜恨意,說:“等我。”
電話被挂斷。
嘟、嘟的響。
江歲宜默默回頭看向昏暗走廊盡頭自己的房間。
與秦家那間小小的客房重合。
那晚,他摸黑來找她,把她逼到站在窗戶上,風吹起少女散亂的長發,無盡的黑夜像是沒有任何生機。少女滿目淚痕,是充斥恐懼和抗争無效的絕望。
江歲宜渾身都在抖,猛然走過去,取下了門牌号,與隔壁那間的對換。
季夏揚說,這裡住的兩位保全人員是退伍軍官。
今晚秦渡真要想做什麼,就等死吧。
他會被打死。
會丢盡臉面。
他碰不到她。
江歲宜做好這一切,才深呼吸,努力讓自己面色如常,往甲闆上走。
結果一擡眼,看到站在那兒的人。
談靳抱着手臂斜靠着牆,目光冷冷瞥來看她。
男人挑了眉什麼也沒說,隻是笑。
江歲宜瞳孔放大,一瞬間無地自容。
他、他看到了嗎?
談靳微微偏頭,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溫聲問:“換門牌号做什麼?”
江歲宜心跳動到疼痛,勉強僵硬地擠出小心翼翼的笑容,沒說話。
那個笑容像是讨好。
“剛剛——”談靳看江歲宜錯漏百出的神色,移開視線,問:“給你打電話的是秦渡?”
談靳意味深長的目光和意有所指的語調,江歲宜不敢動。
江歲宜剛剛沒開公放,可是走道窄小,要是耐心聽,必然聽得清晰。
太狼狽了,她的過往千瘡百孔、腐爛發臭,為什麼要被談靳窺見?
男人站在靠近樓梯的地方,外側的光稍稍墜進來,一如初見賽車場那天的領獎台。
談靳看着江歲宜,那麼難看的表情,他竟然有幾分心疼。
男人瞥開眼,問:“要幫你把秦渡扔下郵輪嗎?”
江歲宜猛然看他,破碎的目光與男人對視上。
談靳走過來,與她面對面,他太高,得低頭才能對視。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江歲宜卻别開眼,說:“不用,我自己能處理好。”
男人碎發散落,談靳冷聲評價:“江歲宜,是我看錯了你。”
江歲宜被他的話吓了一跳,“……什麼?”
“換門牌。”
少女猶豫,想解釋:“我剛剛隻是——”
隻是做了壞事。
談靳問:“你這麼做,就不怕給屋裡的人招來麻煩?”
江歲宜顫着聲線:“那個房間住的是兩名退役海軍,人很正義,搏擊能力也強……”
她聲音越來越小。
“所以呢?”
就像是那次在季夏帆家的停車處敲錯車窗,她還是給别人帶來麻煩。
江歲宜知道再多的解釋都蒼白無力,承認:“談靳,我沒你想的那麼乖。”
她絕非乖軟可欺。
談靳身後的門虛掩港城紙醉金迷的繁華。
他突然笑,玩世不恭的笑,帶着名利與榮譽之巅的驕傲乃至于傲慢,覺得自己對江歲宜有了縱容,戲谑:“不挺好嗎?”
江歲宜一怔,擡了眸:“好?”
談靳追随江歲宜的目光,與她對視,評價行為:“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何況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