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春夏之交的第一場雨,将春天的塵埃洗滌殆盡,空氣中彌漫着草的芬芳,霧島源司大口從鼻子呼入極其新鮮的空氣,他奔跑着,耳邊風聲和心跳聲呼嘯。
而在身後一米左右的位置,牛島若利緊追不舍。
他為什麼追我?——霧島源司腦海中一片空白,唯有留下這句疑問。
身後的牛島若利也并不輕松,他沒有最開始那麼從容不迫,速度也開始減慢,因為他發現自己幾次想要追趕霧島源司時,霧島源司都會奮力拉開距離。
而他竟然追不上霧島源司。
——如此瘦小身體速度居然這麼快?體量也很強大……牛島若利心中暗想。
再加速或許能夠拉近距離,但就有可能會傷害身體,尤其是他還不知道這段奔跑的終點——精通運動員身體養護的牛島若利不允許自己這麼做,于是放慢速度之後,霧島源司也放慢了速度。
牛島若利同樣百思不得其解。
他現在已經不會再青葉町和若野町之間迷路了,這次來青葉町隻是單純拜謝霧島母親。
昨天的細節其實比霧島女士給霧島源司形容還要複雜一些,霧島女士不僅将牛島安全送回家,還因為震驚牛島家族日式古典豪宅的裝潢設計而被牛島母親邀請進家裡小坐。
霧島女士早上十點上班,由于是設計院加班不斷,但工作時間也算自由,為了不晚上熬夜影響美顔,所以霧島女士幾乎每天五點早起到公司加班。
将牛島送到家裡時候,距離上班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所以霧島女士爽快地答應了參觀牛島家的豪宅,霧島女士還和牛島母親暢聊了一番雙方孩子的教育,結下不算太真但是也算點頭之交的友誼,所以牛島第二天的拜謝也是屬于大家族的禮儀。
霧島源司常常因為霧島女士的社牛屬性而懷疑自己不是親生骨肉。
青葉町植被綠化比若野町更優質,空氣也更新鮮,加上若野附近常跑的路線修路,做完母親交代的拜謝之後,牛島就在附近公園晨練,準備回家的時候碰見了霧島源司。
隻是想湊巧和霧島打個招呼,霧島也如他所想。但他說了再見之後就朝着牛島本要回若野町的方向跑去。
原來是順路。牛島打算一個擦肩就分開,沒想到霧島突然加速超越了他。
這是在……?
牛島若利,17歲,他不理解。
每次碰見及川徹和岩泉一他們兩個人對自己的敵意都很深,他們将自己視作勁敵的事情牛島若利是知道的。
牛島若利也同樣認可兩人為強者,接受對方的所有挑釁,甚至在對方懈怠(比如及川徹)或者誤入歧途(比如及川徹)的時候,也要提醒他們,正因為牛島若利不需要弱小的敵人。
霧島源司看起來和他們關系很好。
所以,霧島源司這是在——和我比賽嗎?
——這樣速度、這樣體力。牛島若利面色一凜。至少在白鳥澤的排球部裡,不,在牛島若利十多年的人生裡,都沒有這樣的同齡人。
*
【所以青葉城西和白鳥澤是宿敵啊宿敵!】在前方奔跑的霧島源司困惑的大腦裡,忽然冒出敬佩的學長岩泉一的話。
雖然還有半個月才能入學青葉城西,但被岩泉和及川的影響下,霧島源司俨然已經有了一枚青城人的榮辱心和責任感。
他和牛島的話已經說完了,如果牛島還有事找他,叫住他就行了,何必追他,但牛島緊追不放,還屢次嘗試超越他其實是……
所以,牛島若利這是在——和我比賽?
白鳥澤必須跑在青葉城西的前面的意思嗎?好無聊的想法。如果是以前的他估計已經毫不在乎的停下了,但是他突然想起了及川徹。
不行,不能輸給他!
至少牛島若利,我絕不輸給你!
二人雖然想法天差地别,但都奇怪的同頻,霧島源司聽着身後牛島若利的腳步,保持着距離壓榨着自己的體力,牛島若利同樣緊盯他的背影,随時超越。
他們兩人你追我趕,跑到眼前發黑,身邊的景色向後倒退。
正常人或許很難理解,兩個前後還沒有講超過五句話的人,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場未知終點的奔跑,卻奇異地都有着莫名的勝負欲。
——既然不知道終點,那麼先停下的人就是敗者。
牛島若利保持着科學的呼吸,緊緊盯着那個間或有綠色發絲紛飛的黑色腦袋在浮動,側耳細聽他的呼吸聲,判斷他體力的終焉。
随着奔跑時間的拉長,率先不适的感受是肺部在隐隐作痛,但牛島若利依然相當純粹地盯着前方奔跑的身影,他們沿着道路穿過錯綜複雜的民居,踏過靜谧無人的青葉山小道,清風拂過前方的身影,旋即又吹向牛島若利的面龐。
牛島若利喜歡跑步。這是最高效的體能和體質的訓練。抛開實用主義,他也喜歡跑步的純粹。
但在他不算太長的人生裡,他隻和父親跑過步。
小時候父親總會和他跑步。可父親從來沒有和他并肩跑過步,永遠隻會超過他半米的距離。母親不解父親為什麼非要這樣,甚至不惜和父親大吵一架——跑步很危險,至少要跟在孩子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