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嘯。

佐伊從劇烈的搖晃中醒來。

還沒等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有一隻手用力地将她從床上拽了起來，快速地拉着她跑向門外。

“呃……”

北風灌入佐伊單薄的睡裙，吹起了一股刺骨的涼意，将她凍得打了個寒顫。

“等等，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跑，明蒂絲？”

佐伊竭盡全力地叫着姐姐的名字，然而少女卻依然沒有回頭，隻是機械性地重複：“他要來了。他要來了！”

“誰？是誰要來了？告訴我，明蒂絲。”

冷空氣毫不留情地朝佐伊尖細的嗓子眼擠去。

她努力在奔跑的颠簸中喊出了一句話，總覺得自己喉嚨中已經溢滿了血霧。

“是他呀！”少女焦急地說。

“是費特，費特！那個無恥的強盜，他要來殺你了，佐……伊？”

她的腳步忽然頓住，轉過頭去，怔怔地看着被自己牽住的人，又緊了緊自己實際上空無一物的手心，忽然開始又哭又笑。

“我怎麼忘了，你已經死了啊，佐伊。”

什麼？

佐伊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已經變得透明的四肢，若有所感地低下頭去，發現胸膛處多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血洞。

明蒂絲和佐伊都忘了，佐伊已經死了，但是……佐伊的心髒呢？

誰取走了她的心髒？

“他來了！他來了！”

緩慢的腳步聲傳來，明蒂絲突然開始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

佐伊下意識地撲到了明蒂絲面前，展開雙臂做出了保護的姿态。

然而就在她連費特的臉都沒看清的時候，面前倏然炸開了一道明亮無比的強光。

她強撐着去看明蒂絲的狀況，最後在模糊一片的生理淚水中看到了一灘鮮豔灼目的紅色。

一個人，一個面目全非的人。

身體的各部分果醬一樣攪和攪和混在一起，明目張膽地被塗抹在冰冷的地表。作為點綴的是一張尚且完好無損的面皮，佐伊能夠輕而易舉地叫出它主人的名字。

“拿到了，真理之瞳。”男人暗啞的聲音傳來，調笑着說，“真可惜，這麼漂亮的一個美人。”

佐伊擡頭，在他的眼眶裡看到了一對熠熠生輝的眼睛。

明蒂絲！

尖利的叫聲一刹那全部都堵塞在了喉嚨之中，她跪坐在藤蔓上，扣着嗓子幹嘔起來。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場景放映，如果非要解釋其中原理的話，隻能簡單闡述為漂浮在空中的綠色光球，也就是系統，截取了它所觀測到的真實未來，将所有負面情緒都灌注到了佐伊身上。

“在看到了你姐姐未來的結局之後——你仍舊選擇主動放棄你的生命嗎，偉大巫師？”

它笑了幾聲。

***

“看來，我隻能答應你了。”

回到現實，唇色淺淡的少女坐在卡瑪樹纖細的樹枝之上，有些厭煩地皺了皺眉。

她長發披散，下巴尖細，瞳色漆黑而沒有一絲光亮，透出幾分冷漠意味。而她在說話時隐隐露出的尖牙，又顯示出她性格中向外的尖銳的那部分。

幾分鐘之前，她還是最無憂無慮的少女，每天隻需要在第三王女的庇佑下無所事事，偷偷思索自己到底該怎麼趁她不注意去跳布列河就行。

幾分鐘之後，她變成了身負血海深仇的可憐蟲，即将被物理意義上掏心掏肺，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

她是說，如果隻是她自己會被所謂主角殺死的話倒無所謂，但是她可不能放任明蒂絲一步一步走向悲慘的命運。畢竟——和佐伊相反，明蒂絲是最熱愛生活的那種人，如果可以的話，佐伊甯願把自己的壽命全部讓給她。

“實際上，我們的目标是一緻的。”見到她這副樣子，系統反過來安慰她，“當你取代主角成為了這個時代最偉大的巫師，在猶索大陸将沒有人能夠置喙你的決定。”

“恐懼的陰影不再漂浮于天空之上，你唯一的親人不必受辱，如果你那時候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的話，那麼當然，你可以選擇歸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