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佐伊發現自己正被某個人背着緩慢前進。
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肩上,和她在戰鬥中散落的發絲交纏在一起。
佐伊想,原來是厄洛特啊。
昏昏沉沉的感覺仍舊充斥在她的腦中,為了避免自己再次沉入黑暗,她艱難地扭了扭頭,試圖用周圍的景物錨定自己的意識。
此時月光極為明亮,柔柔地為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朦胧而渙散的銀邊。靜谧壓過了詭異,使周圍的景物不再顯得那麼可怕。
而最吸引佐伊注意力的則是對她來說突然出現,正走在他們前面的一群人。
這些人背對着她,因此她看不清他們的面部特征,隻看出來他們衣物簡薄,幾乎就像是剪了幾塊破布貼在身上。
他們的四肢完完全全地裸露在外,讓裹得嚴嚴實實的佐伊看着就想替他們打個寒顫——現在的氣溫着實是過于低了。
她沒有感受到任何巫力波動,他們和人類大陸的普通人沒有差别。但是這些人卻能夠在危險的密林中任意穿梭,卻不做任何防護。
這簡直太奇怪了。
她是說,他們,一群巫師,被鴉群折騰得死去活來。而一群普通人卻占據了密林内部的區域,将二級巫獸趕到了密林邊緣。
由于并不清楚情況,佐伊沒有做出什麼特别舉動,隻是按住厄洛特的肩膀,悄摸貼近了他的耳朵,輕聲問:“這些人是誰?”
熱氣在厄洛特的耳根上打轉,他全身一僵,藏在陰影中的臉龐被鬧起了一層薄紅。
“不清楚。”他同樣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回道,“但他們說我們是英雄,要邀請我們去他們的村莊裡做客。”
厄洛特和蒂娜她們并沒有拒絕,或者說從一開始,選擇中就隻有答應一個選項。
如果有什麼陰謀正在前面等待着他們——這是很明顯的事——就算拒絕,這些人也會強行把他們帶走,或是直接攻擊他們。
畢竟他們隻是一群小弱病殘,而對方在這個鬼地方混得如魚得水。
佐伊還想問厄洛特一些别的東西,然而她剛醒來喉嚨幹澀,一時沒控制好聲音,發出了一聲不大不小的氣聲。
領路的那些人聽到,欣喜地朝着兩人走了過來。
“天哪,您終于醒了!”
從這些人中間走出一個人,他似乎是這些男人中領頭的那一個——在他走上前的時候,剩下的人甚至為表尊敬後退了一步。
這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他看上去實在太年輕了,五官圓鈍,下巴上附着一層淺淺的嬰兒肥,臉上猶然帶着未脫的稚氣。或許是因為還處于抽條長身高的年紀,他瘦削得就像一張紙片。
他比佐伊一行人還要顯小。
而那些被他所領導的男人,他們都比他要高大得多,成熟得多,看起來都是五十左右的年紀。
但他們就是心甘情願地為他讓了位,沒有一絲不情願——一般來說,人們總是更容易信服能力和經驗勝過自己的人。
“我應該告訴您我的名字,尊貴的客人,我叫青藤。”他興奮地湊近佐伊。
“我看到了您是怎樣殺死那群該死的黑鳥的,”青藤激動地用手在空中比劃,甚至有意無意地将厄洛特擠開。
“我們從來沒有見到過燒得這麼旺的火焰,幾乎都要比這些‘阿德亞’還要高了!”
“哦,我忘了您是從外面來的,您應該聽不太懂。‘阿德亞’就是它們,這些老家夥們。”
他有些懊悔地用手敲了敲長在一旁的參天古木,繼續接着上一句話說:“——這些火焰,不,這些神火如此強大,但是您卻能操縱它們,我是說,這簡直太神奇了。”
他似乎并不知道巫師的存在。
這些人,以及與這些人一同生活的人好像完全與外界隔絕。
佐伊還注意到,在說到“老”的時候,青藤的臉上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嫌棄,而剩下的人則顯示出了同仇敵忾的憎惡表情。
還未等她深思,他就繼續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無論她是否做出回應,他的話始終又快又密,透露出了無數信息量。
據青藤所說,他在帶領隊伍外出覓食的時候看到了沖天的火光。
在觀察一段時間,發現火勢并沒有蔓延開後,他們才敢上前查看。目睹了佐伊操縱火焰,将總是騷擾村民,導緻村莊糧食短缺的夜鴉全部燒死的那一幕。
“烏卡正在注視着我們!祂憐憫我們正在受苦,于是賜下了殺死邪惡之鴉的英雄。”
“隻有您們前往我們的家園,使我們盡心報償,才能夠顯現我們心中誠摯感情的萬分之一。”
青藤邀請佐伊他們參加村莊的豐收慶典。
伴着他的說話聲向前走去,佐伊突然發現,和他們相比,青藤一行人走起路來似乎要輕松不少。
過于濕潤的泥土對于這些人來說似乎并不造成什麼影響。
她開始一心二用,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青藤聊天,一邊将餘光瞥向這些人的腳。
就這樣赤裸裸地暴露在外面,沒有穿鞋襪之類用作保護的東西。
他們的腳比起外界的人來說要大上一倍,在腳趾間還粘連這一層薄薄的皮肉,透出裡面青紫的血管,看上去就類似于青蛙的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