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從外面走進來,下意識先往床上看去,待看清甯小春此時的模樣後,都吃了一驚,倒抽口氣。
因為甯小春露在外面的臉、脖子、胳膊,滿是一片片的紅痕,瞧着十分唬人。
李姥姥反應最快,知他是自個弄的,一邊在心底偷偷高興她的機靈,一邊又怪她弄得誇張,好家夥,這脖子上一塊紅彤彤的巴掌印。
“你這孩子,咋起來了,不是讓你躺着歇會嗎?”李姥姥兩步走到床邊,裝模作樣地替甯小春掩了掩身下的被子,背着常二媳婦,警告瞪她一眼。
李賢娘這會也反應過來,心裡又好氣又好笑,指着婦人介紹道:“這是常家二嬸子,常家的爺爺奶奶讓她來看看你。”
甯小春姐妹三人齊齊喊了聲“常二嬸子。”
常二嬸子回過神來,看着甯小春臉上的傷,忍不住直嘬牙,在心裡道了聲造孽,哪有将人家姑娘家打成這樣的,别說是姑娘,就是給個小子打成這樣,人家裡也肯定得不依不饒啊。
她快步走到床邊,柳眉輕蹙,眼中滿是心疼,一把撈起甯小春放在外面的手,擱在自己掌中,“小春丫頭,讓你受委屈了,我都聽人說了,是我們大郎做的不對,大郎爹不在身邊,他爺爺奶奶平時免不得稍寵了些,我們做叔叔嬸嬸的,也不好越過去管教,誰知今個就闖了這麼大的禍,他爺爺奶奶這回也氣急了,狠吧打了一頓,如今還跪着祠堂呢,說一千道一萬,都是我們的錯,大郎的爺爺還說呢,等回頭大郎身上的傷好了,讓他親自給你賠不是來。”
李姥姥和李賢娘知道對方是故意提常大郎身上的傷,便道不用了。
甯小春沒想到對方這麼好說話,此次上門,也并非她原本以為的質問,心中悄悄松了口氣,同時低眉斂目,裝出一副膽小樣子,實則偷偷打量常二嬸子,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好個年輕少婦,身段豐滿,脖頸白膩,身上也香噴噴的,穿衣打扮跟村中其他婦人很不一樣,一看就是不常下地的,甯小春隻覺攏着自己的小手,又細又軟,她一個沒忍住,就輕輕撫摸起來。
常二嬸子光顧說話,一時也沒察覺手上異樣,扭頭沖李姥姥道:“我看小春丫頭身上的傷這麼厲害,不若去鎮上尋個正經的坐堂醫工瞧瞧,藥費什麼的,你們别操心,我公公婆婆說了,無論花多錢,也要将小春丫頭治好,保準一點疤都不留。”
李姥姥心想,這要去鎮上瞧醫工,不就露餡了嗎?連忙擺手,“昨天找村裡老任頭要了瓶藥酒,抹上後紅腫褪了許多,你沒瞧見,昨天回來時,大丫頭身上還厲害了,青青紫紫一片,腫的老高,稍稍碰一下,就哭天搶地的喊疼,我和他娘見了,急得直掉眼淚,恨不得疼在自個身上,萬幸今天好多了,隻是精神頭不足,稍微有點聲響,就吓得不敢說話。”
甯小春:……
來來來,筆給你,接着編吧。
拜此時醫療不發達所賜,人們對于尋醫問藥,還抱着一絲賭命心态,認為找醫工看病的話,最重要的不是醫術,而是這醫工本身的福氣,若不然的話,即便用了相同的藥,沒福氣的醫工也治不好人。
當然這個有福沒福也是相對而言,譬如同一個醫工,治好了你的病,對你來說就是有福,治不好他的病,就道對他沒福氣。
甯小春心想在這當醫工可好,治好你是我本事,治死了是你無福,跟我無關。
“我曉得我曉得,子女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有不疼的?”常二嬸子抽出手來,替甯小春攏了攏身上被子,“有道福醫難求,既然村裡這位是有福的,就還在他這看吧。”
李姥姥和李賢娘都悄悄松了口氣。
“小春别怕,大郎這次好好被他爺爺奶奶教訓一通,往後保管不敢再來招惹你。”常二嬸替甯小春攏了攏耳邊碎發,溫柔看着她,“告訴嬸子,可有什麼想吃的東西?”
甯小春想吃吃大白米飯配小炖肉,全是肥的那種,不過也就是想想,她一副想說又不好意思開口的表情,腼腆地看向李姥姥和賢娘。
這會心知肚明女兒是怎麼回事,李賢娘也有心思說些好聽話了,“常二嫂子,不消的如此,你拿來的禮物已經很貴重了,再說昨個就是小孩子的打鬧,都是一村的,也不會真記恨上。”
常二嬸子直咂嘴感歎,“怪不得村裡都誇小春這丫頭乖巧懂事,原來是當娘的教的好,那些東西是我公公婆婆要送來的,你們可千萬别推讓,這幾天給小春丫頭好好補一補,若是缺什麼的,又或是想找個醫工,就往常家來找我。”
雙方客套一通,常二嬸走了,李姥姥和李賢娘給送到門口,返身回來,皆是無奈地看着她。
李姥姥搖了搖頭,宜嗔宜喜道:“你這丫頭,心思都用到這上頭了,做繡活時怎麼反倒呆呆笨笨,不見你這麼機敏?”
李賢娘心中不穩,又怕常二嬸去而複返,被她聽到,忙扒頭往外看了眼,然後扭過頭責怪道:“你便是不自個往身上弄,看着也吓人,何必要整這麼一出騙人呢?”
李姥姥卻不贊同這話,望着女兒皺起了眉,“我看她比你機靈多了,不整的厲害點,怎樣叫常家知咱小春傷的嚴重?你又不是沒聽到她的一口一個常大郎身上也有傷,她那是特意說給咱聽的,若小春傷的再不厲害點,還指不定是誰給誰賠不是呢。”
李賢娘重重歎口氣,“萬幸常家還算通情達理,沒為難大丫頭,還給了這麼多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