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娘本不以為意,随意一瞥,但在看見地上的畫以後,眼睛倏地瞪大,接着,像不敢相信般,放下手裡的活,匆匆走來,她居高臨下端詳,越看越心驚,她也說不上來這竹子哪裡好,隻知寥寥幾筆,便将竹子的形态勾勒出來,竹節随風彎曲,偶有陰影,每一片竹葉又各不相同,極其逼真。
“小春?”李賢娘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兒,若非親眼所見,她真不信這是女兒畫的。
甯小春站起來看了遍,跟着十分得意,“娘,這回你信了吧?”
甯小夏這會也跟着過來,驚訝地捂着嘴。
“小春你……”李賢娘還有點反應不過來,“這是跟你爹學的?”
甯小春一噎,在心裡狠狠鄙夷一番,她那便宜爹若有這本事,也能稱得上文人墨客,可實際上呢?不提也罷。
“也不是,隻是我喜歡畫畫,以前也用木炭照着書上畫過……”
她硬着頭皮胡謅起來。
李賢娘雖然還有所懷疑,但也猜不到其他原因,感歎女兒聰慧過人,接着心中百感交集,若小春是男兒身,指不定将來有大造化,甯家必然十分歡喜,愛如珍寶,何至于落至今天這般境地?
想到這,她眼圈微紅,暗責自己沒本事,“好,好小春……”
甯小春不知娘好端端的怎麼又要哭,一時間無措看着她,“娘?”
李賢娘察覺到女兒擔心,趕緊将眼中淚意逼回,沖她笑了笑,“我們小春果真聰慧。”
甯小春問:“娘,花樣讓我畫好不好?”
雖然見識了女兒的畫工,可李賢娘還是本能猶豫下。
“娘,保證畫的漂漂亮亮,整個鎮上獨一份!”
李賢娘想,即便畫的不好,也能改,再看看地上的竹子,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好,小春來畫花樣。”
甯小春心中歡呼一聲,接着又想,在布上畫花樣,不比拿紙筆,更比不得在電腦上畫,修改不易,“我先在地上畫出草稿,然後再謄在布上。”
李賢娘見女兒謹慎,自然更加放心。
于是甯小春重新蹲在地上,就着剛才竹子畫了起來,李賢娘無事幹,跟兩個女兒一起看着。
甯小春繼續畫竹子,隻見每一根都各不相同,繁而不亂,不一會便繪出了一片竹海。
李賢娘見了尤為激動,再次感歎女兒聰穎過人,悄悄濕了眼眶,背過身去不叫人看見。
畫好後,甯小春就将圖樣謄在布上,正畫着了,就聽外面傳來一串腳步聲,人未到聲先至:
“聽說小春在廚房拿了些木炭玩,可别蹭的到處都是,你說你,怎就不能老老實實待會?”
說着,李姥姥推開了門。
甯小春手上一頓,心想得虧沒說自己要畫圖樣,要不然姥姥怕是更早就過來了。
李賢娘見娘擰着眉闆着臉,連忙伸手去攔,走過去解釋,“娘,小春不是玩,她是畫花樣呢。”
“你們往常對她女紅都不上心,她能畫出什麼花樣?”說罷,又要老生常談數落一遍。
李賢娘笑着将她拉至桌邊,指了指地上的畫,“娘,你看,這是小春畫的。”
李姥姥嘴裡還在兀自念叨着,低頭一看,倏地收了聲,接着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兒,“這是小春畫的?”
李賢娘笑容滿面,“可不是嗎?若非親眼所見,我也不信這是她畫的。”
李姥姥驚訝不已,快步走到甯小春身邊,見她已經在那塊水綠色絹上謄抄,想囑咐一句仔細點,别蹭髒了布,後見她前面畫的竹子挺立隽秀,便将那話咽了回去,不住啧啧稱奇。
等甯小春畫完花樣,李姥姥連忙拿在手中展開,見那竹子逼真自然,竹葉随風擺動充滿靈性,臉上也終于露出一絲笑模樣,“還算有點本事,不是整天隻知道玩耍。”
不過她一想起甯小春的畫工,是靠甯家那狗東西教出來的,心中芥蒂,不願再多誇一句,隻是她仍舊滿腹狐疑,甯小春小小年紀,如何就有如此畫工?她雖隻是個農村老妪,對書畫之事一竅不通,卻也能看得出這竹子畫的漂亮,不比尋常。
李賢娘見娘也是一臉滿意,越發自豪,“小春可機靈了,以前自個常常照着書上畫,就畫出來了。”
李姥姥聽女兒如此說,便以為小春在甯家時就有此畫工,不再奇怪,又聽說是自個學出來的,而非甯大郎教的,心中越發舒坦。
不一會,李姥姥就将甯小春畫的花樣跟李安平夫婦展示一遍,倆人皆是十分吃驚,錢氏見那圖案漂亮,纏着甯小春讓她畫些花啊朵啊,或是蝴蝶鴛鴦,李姥姥不陰不陽刺她幾句,一轉頭,也讓她多畫點花朵之類秀麗的圖案。
從李姥姥這過了明路,讓甯小春踏實在家畫花樣,也不用藏着掖着,前者甚至尋來幾張黃草紙,讓甯小春受寵若驚。
老實在家呆了幾天,這一日,錢氏剛洗完衣裳從外回來,腳步匆匆,臉上竊喜,還沒進屋,便迫不及待嚷嚷起來:
“聽說了嗎?常家大郎,把戴家三郎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