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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案之上,雙螭雕花的香爐内一抹青白煙霧如細線般袅袅升起,無聲被揉碎在空氣裡散開一陣泠泠淡香,正如案前拭劍之人。
乾坤劍薄且透亮的劍在掌中輕輕翻轉,如鏡面般的劍身瞬間倒映出了容晔俊美冷寂的眉眼,他開口,“将人調去無上峰。”語氣不輕不重在靜谧的屋内響起,又道:“不必太過防備。”
對面金霜神情猶疑道:“他說要找趙千麟……但我對他并無印象,過去不曾見過。”
修行之人神識可遍布四海,更何論以容晔的修為即便是動靜再小隻要想都能盡收眼底,方才外頭說了什麼他自然都聽到了。
容晔擦拭劍鋒的手停下,道:“趙家已亡,當今世上除我以外便隻有你自己知曉趙千麟是誰,左右翻不出風浪,無需多心。”
語罷,他拂袖在案桌上揮過,刹那間周遭溫度驟地降下幾分,案上也多了幾株藥材以及躺在玉盒内散發寒氣的冰核,“此行藥材已備齊全,待回宗後你便去閉關,可打通阻塞的靈脈。”
金霜點頭,“明白。”
正要告辭之際,房屋一角卻傳出一絲響動,金霜擡頭掃去看到邊角處貼着一塊玉牌。
玉牌之上的陣法在微微旋轉,既隔絕了此間房屋内的動靜,也能清晰的把隔壁房屋的聲音傳達過來。
“……”此番用意不明,金霜小心偷瞄了眼仙君,卻見容晔絲毫未受影響,面不改色聽着玉牌裡傳來的響動。
“下一步咱們該幹什麼?真去辛南仙宗當外門弟子?我這嬌貴的身軀可吃不了苦。”華魅嘟嘟囔囔。
顧長懷握着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冷笑:“當然不是,我要讓青斂仙君見識見識我們魔族的手段。”
“喔?”華魅眼前一亮,“莫非你有一擊斃命的辦法了!”
顧長懷:“如果我有,那我現在應該篡位當魔尊,而不是受制于人不得不來搞刺殺。”
華魅失望,“那是什麼手段?”
顧長懷若有所思道:“經過這些天的觀察,我發現青斂仙君警惕性并沒有傳聞中的那麼高,比如我曾用袖箭去偷襲還沒被發現,嗯……所以覺得我可以繼續試探他的底線。”
華魅神色古怪,遲疑道:“你用了袖箭,還沒被發現?确定嗎?”
“我确定。”顧長懷自信點頭,“他絕對沒發現,沒聽過青斂仙君嫉惡如仇的大名嗎,要是發現了我焉能站在此處?”
“那倒也是。”華魅松了口氣,“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顧長懷微笑,“高端的刺客往往采用樸素的暗殺方式。”他擡手,紙上寫滿了計策。
華魅打眼一看,不是下毒就是埋陷阱,看着看着他忽然皺眉道:“不對。”他指着紙上最上面的毒藥道:“這個不是言聽計從菇嗎,這又不緻命,你寫這個幹嗎?”
想用言聽計從菇的原因……
顧長懷沉默,忽然回憶起蛛繭裡飄來令人厭惡的甜絲絲……趕緊閉目深吸一口現下的新鮮空氣。
“……”
屋内靜默片刻。
待緩過來後,顧長懷便開始深惡痛絕的對華魅訴苦:“你知道容晔多過分嗎,他把我當魚餌用。我被那頭蜘蛛悶在蛛繭裡拖了一刻鐘,蛛絲有毒素味道惡心極了……”
更何論那味道,像極了影族聚集一批影魔之後所釋放的毒霧。
那是一片昏暗的天空。
空氣裡是同樣甜絲絲的,帶着緻幻緻命的味道鋪滿整片校場。
空曠場地裡聚集起的數百名影魔,在這令人失去心智的味道中暴動,刀劍铮鳴血流成河,殘肢斷臂起飛,肉被一片片剮開,帶面具的影首站在最高處用冰冷的眼神注視一切發生。
直到味道消失,最後站着的赢家便是其中最強的蠱,那才是能夠擁有姓氏的影魔,才有資格成為最新一屆的刺客。
聞到便容易想起這些,因此光說起蛛繭他的面色都難看得褪去了幾分血色,最後擲地有聲道:“我生氣了,所以他必須為他的失禮向我道歉!”
被指責該道歉的本人,正在隔壁把乾坤劍擦拭得發出瑩瑩寒光,铿锵有力的指責通過玉牌一字不落地被傳達過來。
被震撼到的金霜沉默一瞬,他嘗試去看青斂仙君的反應。
隻見容晔把劍收入鞘眼梢似有一抹笑意,再眨眼時金霜又覺得他好像是眼花了,仙君神色分明一如既往。
聽聞關于五靈月幻蛛之事被卷入險境其中的還有執法堂的裴天意,以及内門弟子孔淮,以孔淮的本事能自行逃脫蛛繭都算本事,更何況再救個人,其中必然有顧長懷插手。
金霜道:“他雖是魔族中人,卻也搭救了兩位師弟,本性應不算壞。”
像是不在意顧長懷的态度,容晔眸色未變,低聲道:“随他去罷,鬧夠了氣消了自然就好了。”
後頭這句聲音淡得讓金霜險些感覺是耳朵聽錯了,他下意識“啊?”了一聲,可他又不敢問細問情況,隻呐呐點頭道了句,“好……”
雖然但是。
仙君待這影魔,似乎寬容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