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我都能背了。你怕是不知道,從小爹爹對我和幾個弟弟妹妹,把陸世子說得仿佛天上的仙人下凡似的。聽了這麼多年,這句表兄我可叫不出口。”
于希月也随着知窈看向方才陸衡走的方向,長長呼出一口氣,“但是今日一見,便覺爹爹說得也不錯。”
她一時有些感慨:“陸世子可真是——我都想不出來,他的日子過得有多風光。倘若有下輩子,我也想做那樣的人。”
卻聽見方才便默不作聲的知窈低低道:“不是的。”
全然沒有自己的未婚夫婿被人誇贊時該有的欣喜和驕傲,隻是語氣平靜地說了一句:“他很累的。”
從她記事起,阿衡哥哥就有做不完的事情。陸家曾是将門世家,人丁不旺,他作為承恩侯府的世子,陸家的嫡長子,從開始便沒有休息的機會。
陸昭陪着她在京城到處闖蕩胡鬧的時候,阿衡哥哥永遠在忙正事。
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催着他往前走,越快越好。
皇後娘娘是陸衡陸昭的姑母,早先有兩年曾叫陸衡入宮為太子伴讀。
有回他生病了,燒得整個人面色發紅,因着怕把病氣過給太子,那幾日便沒有入宮。她本以為阿衡哥哥終于能歇兩天了,央了姨母帶她去看他。
姨母怕把病氣傳給了她,不許她在屋子裡面待,說好隻在窗外遠遠看他一眼。
——卻見陸衡坐在書案前,一面咳着,一面還在翻書。
那時候陸衡也不過十歲出頭,病這一場,身形都顯得有些單薄。
陸家姨母都急了,叫嬷嬷将他書案上的書冊紙筆通通收走了,強令他去榻上躺着靜養。他應了下來,也去了榻上——可知窈卻看見,他被褥底下還藏了一冊書。
她趁姨母不注意,溜進了屋子,繃着小臉,将那本書抽了出來。
陸衡無奈看着她,嗓音沙啞:“窈窈。”
她一向拿阿衡哥哥當自己嫡親兄長似的,受他管教,事事都聽他的,這還是第一次她反過來管教他。知窈學着平日裡她阿娘教訓她的樣子,将書冊重重往手裡一拍——結果一下子拍得手疼,“嘶”了一聲,氣勢陡然便弱了。
陸衡眼中無奈更深,“我不好靠你太近,叫姨母幫你看看,可要塗藥。”
她便忘了剛才要說什麼,舉着手給姨母看過了,才又想起來,回頭瞪他:“不許看書了,要按時喝藥,喝了藥就去睡覺!”
陸衡答應了她,但到底做沒做到,她便不知道了。
——因為她回去便跟着染了風寒。
陸昭天天來崔府哄她喝藥,一連半個月,她才徹底好了。
于希月看看她,又看看陸衡遠去的方向,點頭認同:“也是。”
——就連來太華寺一趟,也這樣趕。
姻緣求了,齋飯也吃過了,于希月心願已了,便拉着她回去了。
先将于希月送回了于家,再回去的路上,許是因為齋飯吃得不太合胃,知窈隐隐有些難受。
竹月見了,取出些梅子來,“姑娘昨夜沒睡好,這一路又颠簸,含幾顆梅子,能好受些。”
知窈咬了一顆,眼神一亮:“錦記的?”
竹月點頭,“是前幾天陸二公子買給姑娘的那些,姑娘剩了半包藏在房裡,怕是都藏忘了。”
她确實藏忘了。
不然這半包梅子不該幸存了這麼多天。
梅子的清香撫平了她方才隐隐的難受,知窈又咬了一顆,摸了摸懷裡那枚平安符。
天色還早,她掀起簾子吩咐車夫:“去承恩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