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邊倏地回想起陸衡略帶啞意的那句:“還是說,窈窈不喜歡我了?”
“可我本就是你未婚夫婿,不是麼?”
她别開視線,“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不喜歡阿衡哥哥還能喜歡誰?”
四周寂靜了一霎。似乎連風都停住了。
她沒有擡眼再看陸昭,隻聽見他輕輕笑了一聲,“對。”
“你怎麼會不喜歡他。”
“你從來,眼裡都隻有他。”
他往後退了兩步,知窈下意識伸手想抓他衣袖,卻抓了空:“陸昭……”
話還未完,正看見冬青從後面快步趕過來,對她一禮後轉向陸昭:“二公子,世子還在等您。”
有冬青在,便是有話,也不方便說了。
但興許她本來也沒想好該說什麼,隻是借了冬青這一打岔,順理成章說出:“那我先回去了。”
竹月和丹朱從侯府的門前接到自家姑娘時,便覺不對勁。
往常姑娘從侯府出來,都是高高興興的,今兒卻跟被霜打了似的,心事重重。
可姑娘不想開口,她們也問不出什麼來,隻隐約猜着,是又同陸二公子鬧别扭了。
——若真如此倒也好說,姑娘同陸二公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這麼多年過來,也沒見真鬧翻天。
再大的事兒,也過不了兩天便和好如初了。
陸昭随着冬青過去,剛到書房,冬青朝他一禮,便退出去,關上了門。
他身周最後一點光線也被隔絕在外。
天色已經昏沉了,還未點燈,書房便隻有斜陽自窗子透進來的光亮。
微弱的殘光灑在書案,照亮書案前那個人的眉眼。
白衣出塵,如松如月。
真是肖極了的一張臉。
陸昭停下步子,同那人遠遠隔開一段距離。
他隐在暗處,陸衡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聽他問:“你是故意的。”
他問得笃定,陸衡也沒否認,隻淡淡道:“隻是提醒你,收收心思。”
“一起長大的情分。陸昭,你多大了?這個幌子,還能撐多久?”
陸昭輕笑了一聲,“我什麼心思?”
陸衡擡眼,話音不自覺重了幾分:“你以為隻我一個人看得出來?父親母親、崔家姨父姨母是從未往這上頭想過,你以為旁人都是瞎了不成?不過是忌憚着崔陸兩家,不敢多說什麼。”
他“啧”了一聲,“我是說,我什麼心思還扯過幌子?我喜歡她,她是個沒心肝的看不出來,若是連你們都看不出來,豈不是我做得太少。”
他幹脆利落地直接認下了,陸衡閉了閉眼,慢慢呼出一口氣。
再看向他時,聲音便又淡下去:“我會禀了父親母親和崔家姨父姨母,明年窈窈及笄,便将大婚辦了。”
可放眼整個京城,但凡是名門貴女,哪有剛及笄便嫁人的?
朱家那個女兒,去歲及笄今年議親,都招了不少閑言。
陸昭壓下心頭火,迎上他視線:“行啊,你把她娶回來,就在這侯府。世子多忙啊,早出晚歸,那便留她同我——日夜相對。”
他話說得挑釁,陸衡卻隻一笑,語氣甚至稱得上溫柔:“阿昭。”
“就算真到了那時候,你以為,她眼裡就會有你了麼?”
陸昭猛地攥緊了拳。骨節咯吱作響。
半晌,又倏地松開。
他上前幾步,兩手撐在書案,隔着那張寬大書案,視線咬上他的:“若真一點都沒有,你又何必急成這樣?”
陸衡眼底閃過一霎銳利的冷意。
很少從他臉上看到這樣直白的情緒。
陸昭勾了勾唇角,不再說什麼,直起身子來,便轉身往外走。
快走到門口,才聽見後頭淡淡一句:“本以為你會問太子今日為何而來。”
陸昭腳步一停,“問了,你會說實話麼?”
他也沒等他回答,徑直道:“既然不會,不如我自己去查。”
而後推開門,大跨步邁出去,扭頭示意等在外頭的冬青:“進去點燈。免得熬壞了你家世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