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風怔怔地看着眼前鏡子裡的人。一襲黑衣華袍,雙宮繡裡子,衣角腰間綴着雪白穗子,用暗紅的絲線繡了幽隐的曼陀羅。黑色長發曳地,雪白的脖頸在黑袍的掩映下近幾透明,一雙烏黑的眸子就這般定定地盯着他。
莫白風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呆愣了小半刻之後使勁閉了閉眼睛。鏡子裡的幻象果然不見了。映出的是一個戴着大框眼鏡,頭發雞窩,身穿一身灰色休閑服,腳踏一雙軟綿綿的運動球鞋的快要晉級為青年為共産主義社會做永久貢獻的青少年。
“邪門。”莫白風這麼吐出一句,轉過頭去看那個坐在一張複古的镂花躺椅上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高高開衩的黑色旗袍,用金線繡着牡丹,腳上一雙手工繡花鞋,同是黑金色底。頭上用三根碧花簪挽着蝴蝶髻,左手腕上一隻瑩潤的碧镯。那女人一隻手裡端着一個明清粉彩瓷盞,裝着禦前龍井的清香,另一隻手裡一支旱煙管,察覺到莫白風的目光時,轉回來朝他翻了個白眼。“快把幕布蓋上,别接近那個東西。”
莫白風知道她的話總有那麼幾分道理,于是立馬聽話地蓋上了幕布,将那面有一個半人身高、半個人身高寬的镂花紅木鏡蓋在了絨布之後。
“這是你從那墓裡弄來的?”莫白風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來,也照樣給自己倒了一杯龍井。女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手裡的茶盞,一臉肉痛。“臭小子,一過來就用糟蹋老娘的寶貝。”莫白風沒有理會她尖厲的話,隻是散了散茶盞中熱氣,繼續問道:“聽說那墓有古怪?”
女人聽到這才把眼睛從他的茶盞上移開了,面無表情地道:“古怪的确有,不過也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
“不危險?不危險還弄死了第一批進去的人?”莫白風看了她一眼,“梅潇潇,你說實話。”那叫做梅潇潇的女子也擡頭來看了他一眼,說:“你要知道這個幹什麼?你還是個學生,别多想。”
莫白風無奈,隻好放軟了話語:“梅姐……”
梅潇潇看他這樣子,撇了撇嘴角,直起了腰來正色說:“那墓,的确有古怪。你說現在的科技都這麼發達了,掃射器一掃,那地上的地下的都有數了。可是這個墓,它的深度還比不上秦墓,勘察器也在那個地方掃過少說也有十幾遍了,卻沒有一次掃到。就好像——是新的一樣。”莫白風睜大了眼睛“哦”了一聲。
“一開始我們也沒怎麼注意,但是據第一批下墓的人回來的信息,裡頭的東西,初步考證,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那可是個唐代的墓穴了。回報說,墓穴下有三層,這個規模不是普通人能用的,想必是皇族的人。但是陪葬物品并不豐厚,照那個裡面的東西來看,不像是給女子的。裡面沒有過多金銀首飾,但是玉器很多,而且存有保存完整的紙筆和一些書簿。這一點看來,完全不像是個墓。東西過少了,而且你說陪葬幾本書算個什麼事兒?”梅潇潇又躺了回去,“最奇怪的不是這些地方,而是這個墓的墓主人。第二批人不信邪,進去的時候開了棺,發現裡面竟然空無一物。”
“哦?”莫白風驚奇地叫了一聲。
“沒錯,連根骨頭都沒有。隻有一身黑色的衣袍,簇新簇新的。質地絕佳,但是不像是一千三百年前的東西。”莫白風突然心裡頭打了個突,問:“那面鏡子也是下面搬來的?”梅潇潇點了點頭。“最下面一層隻有一個墓穴,裡頭就放着這個。”梅潇潇語意未止,似乎還有什麼沒有說完,但是頓住了噎在了嘴裡。
莫白風沉默了一下。“那些書都是講什麼的?”梅潇潇看了他一眼,頓了一會兒,說:“還不清楚。”
莫白風頓時一怔。“好了好了,你要知道也知道了,該走了吧?”梅潇潇說道這裡不想再說下去,開始趕人。莫白風知道再下去也聽不到什麼,隻好無奈地站起來,再一次環視了一圈梅潇潇風騷的凝妄閣,最後定定看了一會兒那面被幕布蒙起來的鏡子,朝梅潇潇擺了擺手:“那我走了,梅姐。”
“走,死遠點。”梅潇潇在他後面說。莫白風還沒有走出幾步,又聽到她在後面叫:“你别想法子進去,我不準你進去!”莫白風聳了聳肩,朝後不耐煩地叫:“知道了知道了,唠叨!”
雖然對梅潇潇這麼說,但是莫白風的心裡還是很快轉起了彎。要想進那個墓必須得有證件,他一個學生,要不是和梅潇潇有那麼點親眷關系,這個時段是絕對不可能接觸到這一方面的事的。但偏偏他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得很。莫白風想了很久考慮怎麼才能通過和梅潇潇無關的手段進入那個墓去,想到最後隻剩下了一條路。莫白風的臉色有點不好看地停在了路中央,腦海裡開始浮現出那個他讨厭的人的影子。
“站這兒等着被撞啊?”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莫白風剛剛還想着怎麼從那個人身上得到證件,現在就聽到了他的聲音。莫白風隻好回過頭,半死不活地回了一句:“死了倒能進墓去。”
站在他身後的青年穿着西裝,二十出頭的樣子,看上去剛剛大學畢業,戴着一幅金邊眼鏡,頭發有些碎亂,看上去十分随意。他聽到莫白風這話,立刻笑了起來:“你想進那個墓。”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猜準了莫白風在想什麼。莫白風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對他說:“是啊,你有辦法讓我進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