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重照不死心,敲門說道:“您生氣歸生氣,飯還是要吃的嘛。”
“我不吃,餓死我算了。”
氣頭上的小姑娘口不擇言,“我餓死了,九叔便不用看到他讨厭的李鳴岐了!”
“......”
明白了,這是要府君親自來哄呢。
蕭重照忍俊不禁,“縣君,您這就是故意說氣話了。”
“也罷,我勸不了您,便請府君過來給您賠不是。”
蕭重照帶着飯菜去找謝慎之。
謝慎之彼時在調撥禁衛。
封餘野心勃勃,東海王早懷異心,若想皇權不受制于人,此二人必除不可。
前世他籌劃數年,終于在華林園的春獵上找到機會,将二人一網打盡,為帝王清除所有不穩因素。
但到底是征戰多年的宿将,封餘的垂死掙紮讓太子與二皇子折在這次兵變中,讓本就子嗣不豐的帝王徹底失去所有繼承人。
而他因為阿越的關系,将她鐘愛的李鳴岐推到帝王面前,讓一個本與皇位無緣的人做了大虞儲君。
謝慎之無聲冷笑。
這種蠢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一個負了阿越的良心狗肺之徒,等待他的隻有挫骨揚灰。
“邬先生何時能到?”
謝慎之問道。
親衛道:“邬先生接到府君的信便啟程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日終于便能抵達。”
謝慎之微颔首,一一吩咐下去。
新的命令與之前完全不一樣,親衛有些詫異,“府君,改動如此之大,隻怕會讓封餘與東海王察覺,讓我們的計劃為之落空。”
“可從張文載之處入手。”
謝慎之手指輕扣案幾。
親衛更意外了,“府君,張文載是東海王的嶽丈。”
“對張文載來講,女兒與外孫在張家的滿門榮耀前不值一提。”
謝慎之聲色淡淡。
親衛點頭道,“是,屬下明白了。”
這個世道上,多的是不顧一切向上爬的人。
女兒,妻子,甚至于自己的繼承人都是可以随意舍棄的。
“若到緊急關頭,可尋求平陵王的幫助。”
謝慎之又道。
親衛眼皮狠狠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了,“平、平陵王?”
那不是您這輩子最恨的人嗎?
謝慎之面上不辨喜怒,“不錯。”
“事态若十分緊急,可尋平陵王。”
沒有聽錯,就是尋求平陵王。
看來府君也知此次兵變兇險無比,竟連自己最恨的人都能合作了。
親衛面上一凜,“是。”
親衛退出房間。
蕭重照垂頭喪氣來複命,“府君,縣君說她不餓。”
謝慎之擡眼。
“府君,您這次真的把縣君氣狠了。”
蕭重照道:“縣君連我的面都不見,隻叫我帶着東西滾。”
“您瞧,先前送進去的點心都被她摔了出來。”
蕭重照拿着被摔破的點心,在手裡晃了晃。
謝慎之不悅皺眉,“胡鬧。”
“生氣歸生氣,飯怎能不吃?”
“我也是這樣與縣君說的,可是縣君偏不聽呢。”
蕭重照學着謝靈越的口氣道:“縣君說了,最好把她餓死,這樣您就不會看到她便生氣了。”
謝慎之:“......”
“孩子氣。”
謝慎之擡手掐了下眉心。
“那,您親自過去一趟?”
蕭重照說道。
謝慎之微颔首,起身離坐,大步走出房間。
謝慎之來到謝靈越的門前。
“府君,縣君已經歇下了。”
小宮人低眉垂眼向謝慎之見禮。
謝慎之擡頭看窗台,那裡隻亮着一盞極微弱的燭火,而原本羽人座的燭台,此時已盡數被熄滅。
——小姑娘怕黑,哪怕睡覺也會點着一盞小燈。
謝慎之眉頭輕蹙。
“咦?縣君睡那麼早的嗎?”
蕭重照看了一眼謝慎之,說道:“方才我走的時候,縣君說話時聲音還挺精神的。”
謝慎之面無表情。
“阿越,把飯吃了再睡覺。”
謝慎之走上前,輕扣房門,“縱然與九叔置氣,也不該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房間内并無回應。
謝慎之歎了口氣,“你身上有傷,近日需多進補些。”
房間裡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仿佛如小宮人所說,裡面的小姑娘的确是睡着了。
蕭重照撓了撓頭。
縣君與府君關系那般要好,哪裡出過府君親自過來縣君還不開門的情況?
以前縣君哪怕生氣,但隻要府君過來了,縣君便不氣了,嘴裡雖還埋怨着府君,可手裡已摘了碟子裡最甜的那顆葡萄遞給府君吃。
蕭重照以口型對謝慎之道:“府君,您這次把縣君氣狠了。”
謝慎之面無表情。
“咚咚——”
半息後,敲門聲再度響起。
敲門之人半斂眼睑,墨色瞳孔藏于黑暗之中。
蕭重照看不清他表情,隻聽到他的聲音低沉而無奈,一如十六年來的無數次,在他與謝靈越之間,永遠是他先低頭——
“阿越,我們說過的,吵架不隔夜。”
謝慎之垂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