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幽悄悄觀察着他那張寫滿了複雜情緒的臉,咬着牙努力把聲音放柔一些:“你不要管我了,你帶着她去找大部隊集合吧。”
黎淵冷着臉,依舊在想辦法解救他。
“你們是要去殺宋白幽的……我去了也是白費力氣……”
聽到這話,俠女臉上凝重的神色一變,顯然有些欣喜,但是很快收斂住了。
她的情況并不算好,與其費力氣和自己曾經的師父刀劍相向隻為救一個瞎了的拖油瓶,不如救一個有戰鬥力的幫手,黎淵帶她離開确實是目前最明智的選擇。
在這生死緊要的關頭,宋白幽倒是毫不緊張,因為他已經打算掉馬重生了,倘若黎淵真的選擇在這裡放下他,他也省了與黎淵解釋自己為啥要裝小孩消費對方善意的口舌。
他故意把話說得很貼心:“爹爹,我知道……那是你師父……”
“你不用為了我,強迫自己和他們戰鬥……”
“我知道你不忍心,所以我不怪你……”
黎淵抓住他的手,用力到指節都發白,他整個人都在黎淵的懷裡,看不見對方的表情,隻知道對方的眼淚不斷地落在他的臉上,一滴又一滴,像是下雨了,他舔了舔嘴唇,眼淚鹹鹹的。
黎淵用力到肩膀都在發抖,他瘋了似的想把他拽上來,但是如何嘗試都是徒勞。
“黎少俠!他們的信号彈就快靠近了,我們先走,也許來得及再救小九?”俠女試圖和黎淵交涉。
“你沒法把他拽上來的,咱們再浪費時間可能三個人都會陷入危險。”
“可是他對我們而言就是個累贅,更何況,那可是你師父,他卻隻是那個人的孽子……”
黎淵突然回頭瞪了她一眼,那表情可怕極了,眼神紅彤彤的。
“他不是!”
“我師父早已經死了!”
“我放不下,不代表我不承認……我親眼看過清崖千百師兄弟累累屍骨,流再多眼淚練再好的劍法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從那一天起,我便決定自己以守護生人為己任。”
“他把自己的生命都托付給了我,得到如此信任,我又怎麼能、這麼輕易抛下他?!”
俠女一時啞然。
宋白幽被握住的手腕出都已經紅得透出青紫,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拖入深淵。
黎淵突然把劍整個從劍鞘裡面拔出來,然後重新屈膝跪下來整個人抱住宋白幽的身體,他的話總是帶着一種令人心安的魔力,哪怕現在他是在邀請宋白幽一起跳樓也如此動聽:
“松手,我陪你下去。”
宋白幽晃了一下神,鬼使神差地聽了他的話。
一瞬間黎淵的身體整個抱住了他,從高高的樹冠往下倒,二人一鬼因為重力急速下墜,耳邊隻有風的呼嘯。
黎淵把他抱得很緊,緊到恨不得把他揉碎了按進胸口,完全融入他的身體裡。
宋白幽算是沒心沒肺的典型了,但此時都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血在往頭上湧,心髒提到了嗓子眼,隻能努力把頭埋在黎淵的胸裡,期待自己不會直接摔成肉餅。
宋白幽崩潰:他到底想幹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GM:你家男媽媽瘋了,喜歡嗎?
宋白幽聲淚俱下:喜歡個錘子,快穿還帶殉情的嗎?我給他拉到頂配的智商都飛到哪裡去了?
宋白幽的内心瘋狂哀嚎着,但還是盡職盡責演着對外界不太敏感的小瞎子:“爹爹?”
黎淵護住他的頭,在低矮的灌木裡滾了幾圈。
極速下墜帶來的失重感突然在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而現象中的疼痛卻沒有襲來。
黎淵沒說話,因為兩人直接撞在了一個柔軟的東西上,宋白幽甚至不敢亂動彈,因為他能感受到自己後背貼着的東西冰冷得像是在冷庫裡存了三百年的豬肉。
“别看。”黎淵按住了他亂動的頭。
“師父”因為慣性的緣故遭受了重創,肢體扭曲,想從地上重新爬起來,每看他一眼黎淵都能想起曾經在師門中美好的種種,以及讓他刻骨銘心的仇恨。
“師父,對不住了。”
說着掏出近戰的短刀,一刀戳在了屍縛靈的命門之上,那死屍還斷斷續續喊着他們兩個人的名字,但很快就再也不動彈了。
刀口距離宋白幽不過三四厘米,鮮血濺了他半張臉。
宋白幽的心髒還沒緩過來,嗬地喘出一口氣。
連呼吸裡都帶着血味。
黎淵這才緩緩開口,一臉得救了的笑容:“我就說,呆在我身邊不會有事的。”
他的笑容此時看起來有點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