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魔的魔堡裡。
陸煙煙剛從外面回來,見嗔魔還在圍着那個很像萬花仙尊的小仙君打轉。
嗔魔在主位,小仙君坐在客位,他的手放在腿上,安安靜靜地看着嗔魔,像個特意被調整好姿勢的娃娃。
“我昨日又夢到萬花仙尊了。三百年前,魔族橫行天下,子民們大肆屠殺人、妖、仙各族,甚至連同類也不放過,所有人都深受其害。”
“當時是萬花仙尊第一個摸清了規律,他知道魔獸會選擇一個時間讓所有異人互相攻擊,直至剩下一批能力最強的人為他驅使。”
“于是在那天到來時,我一人闖進了魔獸的境地,幹擾他繼續操縱其他人,而萬花仙尊則在外面憑一己之力讓所有備受魔獸奴役的人停止打鬥,在滿城花香裡陷入了沉睡,我們配合默契,才沒讓魔獸得逞。”
陸煙煙也在一旁像聽故事一樣聽得津津有味,幾次想笑又不好笑出聲。
嗔魔大人還真是什麼辦法都能想到,用這種方法來刺激小傀儡回憶過往,放松警惕。
“你想起來了嗎?”魔獸看到燭光在小傀儡的眼神裡雀躍着,便更有了說下去的動力,“還有在烏家那次,當時萬花仙尊尚未成仙,還是嶽牙山門派的弟子。各大世家為了封印魔獸,舉力齊心同聚烏家,不幸中了詭計,險些全部喪命,是萬花仙尊和我查到了事情真相,才得以在所有修仙世家被吸幹修為前救了大家呢。”
“我還記得,萬花仙尊在封印魔獸之前,從我身上套取到了進入魔府後山的方法,自他進入山裡以肉身鎮壓魔獸後,我這一等,便又是一百年過去了,沒想到至今又要再次經曆這番折磨,實在凄慘……”
“同樣的危機隻有萬花仙尊能解除,天下萬民也堅信隻有他才能結束這一切,若你能有找到他的方法,一定要告訴我啊。”嗔魔語氣誠懇,目光熱切地望着小傀儡。
小傀儡仍是剛才那副模樣,神色略有動容,清澈的淺褐眼底仍跳動着熱烈奔騰的燭火光輝。
嗔魔捉摸不定,打算先到此為止。他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等了許久的陸煙煙,想聽聽她帶來的消息。
陸煙煙還沒聽過瘾,發覺嗔魔在看自己便走上前來,她瞥了一眼小傀儡,也不避諱:“這都十幾日過去了,也不見萬花仙尊找上門來,真的有用嗎?”
嗔魔柔和的臉上露出了倦容,他輕挑細眉,低頭攏了攏黑色狐裘:“小仙君的神色動靜比昨日豐富了許多,應是過不了多久就能回憶起來了。”
說着,他忽然感慨自己難得多出的耐心。被他的嗔念感染的人最缺少的也正是這份耐心。
陸煙煙面上附和着希望早日讓小仙君開口回憶起來,心裡又是另一番想法。她還想聽聽明日大人要如何變着法罵自己。
“你有什麼事要說?”嗔魔擡起頭,垂下了目光,問陸煙煙。
“萬花仙尊不是什麼好人,不能信他。”
嗔魔和陸煙煙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俱是一愣:“啊?”
座上的小仙君早已流下兩行清淚,一對平眉下的眼眸濕漉漉的,淚如清透的玉珠挂在臉上,似遊絲細雨破竹林,在平日的神清骨秀中化出幾分孤寒。
嗔魔反思了一下:“本君好像也沒講什麼萬花仙尊的壞話呀。”
不過隻這一句話,讓嗔魔臉上的愁悶一掃而光。
這麼多天的努力,似乎真取得了一些成果。
“大人再試試看一下,他的記憶有沒有什麼變化。”陸煙煙在一旁提議道。
嗔魔在小傀儡頭頂上伸出手掌,無數記憶碎片似地通過他的掌心湧入嗔魔眼裡,所有記憶以一種無序地形式出現,像被打碎的圓鏡,一片一片地散落各處,但還不等他發現其中的規律,碎片忽然似被風吹散,又零零碎碎地構成了一副朦胧靈動的畫面。
風清月皎,兩邊都是黑瓦白牆,若一副淡雅的水墨畫鋪陳在眼前,點點幽光籠在他周身,襯得身量如月下青松,長發如瀑傾瀉,随風而動,飒飒生輝,腰間金鳳盤旋,垂尾至下衣擺處,移步輕起舞。
“怎麼又是他。”嗔魔收了手,惡聲惡氣,“你和那小魔頭到底是什麼關系,腦子裡想的都是他,怎麼,莫不是看上他了?”
接連幾天,他看到的都是那小魔頭,似已經牢牢紮根于小仙君的腦海裡了。
陸煙煙在心裡啧啧稱奇。“嗔魔大人看到了什麼呀?”
“是魔君的背影。”
“哦。”陸煙煙有些失望,“那他哭什麼?”
“我哪知道?”嗔魔瞪着小傀儡,沒好氣道,“你看上的可是魔君,他的一腔柔情都給了萬花仙尊,哪還有你的份。你與萬花仙尊有萬分相似,這也是他能常把你帶在左右的原因了吧。唉,你看他如今還沒來救你,這番魂牽夢繞有什麼用?”
陸煙煙看他哭相實是動人,剛想用衣袖拂去他臉上的淚,想了一下又特意拿出了一方翠竹白帕,她輕輕擦拭了小仙君臉上的淚珠,生怕用點力會戳破他的臉。
陸煙煙邊擦邊溫聲哄他:“事關天下蒼生,小仙君能不能多想點萬花仙尊的事,别再念他了好不好?”
事關天下蒼生。
僅這一句,小仙君姿勢僵硬,眼睫撲閃了幾下,再也不敢動,終究是任由陸煙煙繼續擦淚了。
“天下蒼生到底是什麼?救了他們,有何用?”
“隻憑萬花仙尊一人就能使天下得救,免于其難嗎?”
“若他已經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