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魔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本就慘白無血的面容更加難看了。須臾,等臉色緩和了些,他開口問:“增仙君想不想回到其他仙君身邊?或者回到清源郡?”
清源郡,是增氏一脈所在地。
聽到自己故鄉,增石心中一緊。他立馬搖搖頭,義正辭嚴道:“不行,我還有任務在身,不能回去。”
“增仙君有什麼任務,比保護自己氏族的安危還要重要?”嗔魔說着化出了虛實鏡,狀似無意道,“最近增仙君沒發現我這裡的異人更多了嗎,曲蘇趙氏、墨淩雲氏的人都在,存在了近千年的修仙世家啊,說沒就沒。”
虛實鏡上出現的是身着趙氏、雲氏家族服的人在同族間開始了激烈争吵和厮殺,往日并肩作戰的兄弟姐妹刀劍相向,幾百年的功力都用到了自己人身上,地上血流成河橫屍遍地,族服已染成一片腥稠的血紅,怎麼也看不清原來的顔色。
虛實鏡上的畫面,增石看得清清楚楚。
一閉上眼,滿目全是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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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增小仙君已經出了魔堡。”
聽到小傀儡的彙報,朗薄淵點了點頭,一切還都在計劃之内。
從小傀儡口中,朗薄淵得知了增石的情況。他讓小傀儡去找增石,悄悄告訴他自己已分給了他部分靈力,讓他安下心來。
其實點在他眉心的法不過是對他施了護心術,防止靈力洩露,此法是魔族獨有,隻有他才能破。
增石的反應果然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雖是欺騙了他,好在也确實達到了讓嗔魔忌憚的效果。
而什麼都沒得到的嗔魔定不會這麼爽快地放人。
“嗔魔提了什麼條件?”
“臨走前,嗔魔讓增小仙君喝完茶方可離開。”
朗薄淵略一思量,便知道這茶裡是嗔魔下了一番“心血”做的。“我去魔堡那日,給你了兩滴藥,可有讓增小仙君飲下?”
因這藥能暫時讓人免疫嗔念,在他眼裡來得實在難得珍貴,朗薄淵事先留了兩滴以防不測,交給了小傀儡保管。
沒想到這就用到了。
茶中既有嗔魔的血,就必會使增小仙君染上嗔念。增石不會有他這麼幸運,隻被嗔魔種了嗔念的種。那藥,就他的情況而言,還是有效的。
“增小仙君臨走前來找我道别,我便把藥交給了他。”
“做的不錯。”不用他吩咐也能想到這一步,确實讓他省了不少心。朗薄淵頓了一下,“隻是,暫時還得委屈你在魔堡裡多待一段時間。”
“主人不必為我擔憂,我相信主人一定會除掉魔獸,救萬民于水火中。”
救萬民?不是救你自己?
朗薄淵心有疑惑,小傀儡什麼時候心胸這麼寬廣了。
現在身上還有嗔念,朗薄淵心裡也沒底,但小傀儡這麼信任他,還是讓他大受鼓舞。
“主人,魔族的傷者怎麼樣了?”
“服了嗔魔給的藥後,都好得差不多了。”
“主人,我還有一個問題不太明白。”
“什麼事?”朗薄淵在心裡納悶小傀儡是不是被增石的熱情和好奇心傳染了,怎麼突然這麼多問題。
“神和仙都以霖雨蒼生為己任,那麼我們魔族的使命又是什麼?”
這問題,還真有意思。相當于是在問他魔族存在的意義了。
朗薄淵在門派裡修煉時,曾思考過同樣的問題。
他沉吟片刻:“事有黑白,人有善惡,善惡終是一念,占有、争搶、嫉妒、傲慢皆為惡念之源,惡念難除,便隻能加以約束,以念化力。其二,虛實相生,陰陽相成,六界處于萬般變幻中,魔、妖之于神、仙兩界,是維持調和之玄機。”
“多謝主人解我心頭所惑,隻是我愚笨,還得再想想。”
随後小傀儡就沒了聲音,似在那頭仔細消化他話裡的含意。
朗薄淵還想問他何出此問,轉念一想,就有了答案。
他興許是從嗔魔那裡聽到了什麼話。
“聽說你新煉了一個傀儡,還和萬花仙尊有幾分相像,怎麼沒帶着他?”走在一旁的孟鶴西問道。
“嗔魔認為他和萬花仙尊有關系,把他關在了魔堡裡。”
他們二人正穿梭在街巷中,身後跟着一隊人,這些都是他們一路挨家挨戶找到的幸存者。
“我聽幾個仙君都在傳,你是專門仿着萬花仙尊的模樣煉的傀儡,對他喜歡得很,萬事百般縱容,怎麼不去救他?”
朗薄淵但笑不語。
仙友們不去寫書真的可惜了。
從身邊所有人的話裡都能聽出他與萬花仙尊的關系非比尋常,若說他不認識萬花仙尊,恐怕也沒人會信。
這種事,還是放在心裡少說為好,以免引人懷疑。
見他不語,孟鶴西突然湊近,壓低了聲音問:“萬花仙尊是在魔府後山消失的,你可知曉萬花仙尊的真正下落,還是說,他真的已經……”
“你就沒想過,小傀儡就是萬花仙尊?”
孟鶴西果斷搖頭否定:“萬花仙尊不會受魔獸影響,又怎麼可能會被人乘機做成傀儡。”
朗薄淵在心裡暗暗嘲弄,萬花仙尊真有這麼厲害麼。
“墨淩雲氏。”街那邊,孟鶴西看到了熟悉的家族服,話音裡滿是惋惜,“又是一個名門望族,這已是第二個被滅族的修仙世家了。”
朗薄淵忍着身上麻麻癢癢的不适感,朝着那抹杏色身影望去,忽問:“孟川,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