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府裡角落裡的兩棵古樹長得格外粗壯,它們見過了雲府裡家主換了一代又一代,見過了一位位修士因為獲得突破和飛升而欣喜若狂梁上起舞,也見過了家族内無數修士因為探求仙道之路受阻而郁郁寡歡,整日緊閉房門,不再與人交流。
經年累月、風吹日曬,哪怕在族内修士從小到大的功法錘煉下都沒讓這棵頑強的古樹倒下,然而此刻,這棵古樹卻攔腰折斷,歪倒着樹身靠在房檐上,樹上原本茂密得不透光的油綠枝葉已經變為枯葉散落了一地,踩在地上嘎吱作響。
進了門也沒人現身領路,他們進來便順着訪客的動線,穿過走廊走向中堂。
“當時得打得有多激烈啊。”
陰秀瞥到了旁邊坍塌的側房,彎腰撿起了腳下一塊碎石,碎石剛到手上就化成了灰末,這是承載了多重的靈力才會變成這樣。
“這裡是廳堂了。”寒玉略掃了眼沒吃完的菜,“看來雲府當時還在一起聚餐。”
桌上擺着醬牛肉、珠雞老鴨煲還有龍菇鲮魚湯,都是些滋補的湯食。
廳堂寬敞,前面是接待長尊的主座,背景牆上有一圈銀色的框邊,框出來一塊空牆,框外左上角一個大大的黑字,寫着:“戒”。
落日的餘晖正慢悠悠地從死氣沉沉的桌角邊拖着步伐斜着爬到了牆角。
朗薄淵眼睛一晃。
“雲府什麼時候被滅門的?”朗薄淵面向這面牆而立,背對着其他人。
孟鶴西記得很清楚:“四天前。你問這個幹什麼?”他不知道朗薄淵為什麼問這個問題,隻看到朗薄淵聚精會神地看着一面牆,他也湊了過去。
“也就是廿九日。”朗薄淵推算着日子,“按照雲式家規來看,這日不該有聚餐,除非……當時有什麼更緊迫的事。”
“你怎麼知道?”孟鶴西已經站到了他旁邊,原來朗薄淵正對的這面牆上有七八行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是用幻影筆刻在牆面上的。
幻影筆是一種比較特殊的筆,可以自由在牆面書寫,用它寫下的字,外力是很難将其抹掉的,正常情況下它寫出來的字不會很顯眼,但隻要有了光,牆上的文字就能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逢九不聚,陽數不聚,逢病不聚,分餐而食,聚則領罰。萬事皆順天意,家事勿負主托。”孟鶴西掃了一眼牆上的字,念了出來。
顯然,這是雲式家規。
“說起重要的事,雲府近期倒是有一件。”寒玉看向陰秀,提起一件事,“來的時候,我們一路上打聽過,雲府老家主前些日子突然遭人毒害,一直卧床不起。”
“那麼能讓雲式違背家規的,定是件更為緊迫的事,緊迫到需要所有人聚在一起讨論。”朗薄淵看了眼空落落并沒有放置飯菜的主座,心中也有了猜想。
孟鶴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或許是老家主身體情況危急,這頓宴上就是在商讨繼任家主的事,又或許是雲家剩餘的人要做什麼決定,需要雲家所有人都來商讨。”
寒玉道:“這樣說,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沒什麼區别,無非是有人拿主意,有人聽命令。而在這中間,最易起紛争。”
在朗薄淵看來,能輕而易舉看出事情的本質和之間的聯系,這位流連凡間數年的舞仙子見解着實不凡。
“外面有東西。”陰秀擡起頭,隔着屋頂,他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便開了視野去看,“是隻貓在爬。”
陰秀看到的是隻身白臉黑的貓,尾巴黑白相間,高高揚起,柔軟的下腹緊貼着屋頂瓦片。
“阿秀,這貓看着是不是有些眼熟?”寒玉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隻貓,就向陰秀确認。
“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陰秀在寒玉期待的眼神下努力回憶,最後輕飄飄地發出了疑問,“莫非是我們從哪個仙友那裡抱來的貓?”
孟鶴西一聽立馬氣紅了臉,大聲詢問:“莫非兩位仙君還做上了偷貓的勾當?”
朗薄淵也在想,難道仙界的貓咪靈寵頻頻失竊就是因為他們?
他的腦海裡一瞬間閃過挂滿仙界的找貓啟示,每天都能看到不同的仙君痛哭着張貼着尋寵告示,因為失蹤的靈寵太多,仙界甚至設了靈寵尋蹤師一職,負責在靈寵和主人身上綁定宿約關系。
他們魔界的靈寵也有時常丢失的,有些靈寵調皮,自行脫離魔界後就再也聽不到主人召喚了。
朗薄淵沒丢過靈寵,但他知道,他的子民們最深惡痛絕的就是,在念完咒術召喚靈寵後,自家靈寵沒出來,卻召喚出了别的未馴化的野獸。
陰秀忙搖頭:“不不不,我喜歡做些小物件,偶爾會借仙君養的貓貓狗狗,提取上面的靈氣,讓其富有靈性。”
“哦。”孟鶴西半信半疑,上面又傳來了動靜,暫時打消了他眼裡的猜疑,“這貓在抓撓着屋瓦,像是在迫不及待讓我們跟着它離開這裡。”
廳堂裡走過一圈後沒發現其他線索,四個人便離開了廳堂。屋頂上的貓也随之離開,輕巧又靈活地躍過一個個屋檐,最後停在了一間房屋上不動了。
孟鶴西遠遠望着它停下的位置,跟了上去:“我先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