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包大娘猶豫遲疑,是因那書生除了模樣好,其他都配不上許菱玉。
今日可不一樣了,阿玉不講究門第,也不嫌棄對方孤零零一個,就看上對方樣貌了。
包大娘想起芹姨說過,許菱玉并不想去京城攀高枝,隻想在清江縣踏踏實實過日子。
是以,包大娘琢磨着,許菱玉那邊定然是着急把親事定下來,以免節外生枝。
且芹姨說了,事成之後,另有重謝。
一舉三得的大喜事,她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芹姨準備今日便帶着厚禮上門,去轉達許菱玉的意思。
至于許菱玉她爹許縣丞如何考慮,包大娘才不關心,她和芹姨一樣,樂得看許縣丞吃癟。
誰讓他靠着原配改換門庭,卻把原配逼死,又十餘年如一日,搜刮民脂民膏的?
包大娘換上最體面的衣裳,戴上芹姨送來的金簪,鬓邊再别一朵紅色絹花,收拾得齊整隆重,再攜兩樣禮品,歡歡喜喜去叩賈書生家的大門。
顧清嘉起得早,在院中練武時,便隐約聽見隔壁短暫的喧鬧與歡喜,他還納悶,民間百姓會在清明時節辦什麼喜事?
沐洗過後,換上幹淨衣衫,顧清嘉捧一卷書,等着長纓回來禀事。
聽到外頭傳來叩門聲,顧清嘉眉心不自覺微蹙。
若是長纓回來,自然不會叩門。
至于甯王叔,昨日方才見過,也不會派人登門。
整個清江縣,也沒有旁人知曉他的身份,不識相地上門打擾。
除非……
除非是那位屢次制造巧遇的許小姐,以讨回銀子為由,借機上門打探什麼?
她一位閨閣小姐,從哪裡能知曉他的身份?必是幕後有人指使。
隻不知那幕後之人,是許縣丞、馬縣令,還是,他的好王叔?
咚咚,那人仍在叩門。
顧清嘉合上書卷,放到案頭,站起身。
剛繞過書卷,便聽院門外傳來年長婦人洪亮的呼喚:“賈秀才,在家嗎?開開門,我是隔壁包大娘啊。”
當朝二皇子顧清嘉,此刻本該在京城閉門反省,修身養性,不應出現在這不起眼的小城。
是以,他在此地化名賈卿固,外人眼中一位孑然一身的尋常書生。
聽到院外呼喚,他腳步猛然一滞,眸光狐疑。
竟不是許小姐主仆?
這處院子隔壁,确實住着一位話多的包大娘。
聽長纓說,從他們搬過來第二日,這位包大娘便時常領着孫兒、孫女在門口巷子裡玩,小娃娃蹴鞠踢中院門,長纓開門打探,包大娘便會趁機跟長纓套近乎,打聽他們來曆。
自從包大娘無意中碰見他一次,對長纓笑得更加熱絡,隔三差五送來幾個自家做的蒸餅、醬菜。
顧清嘉沒碰過那些東西,倒是長纓,試過沒毒後,悉數吃下肚,對那些松軟發黃的蒸餅、顔色可疑的醬菜,贊不絕口。
略思忖,顧清嘉便猜到對方此番來意。
可惜今日長纓不在,否則定欣然開門。
“來了。”顧清嘉淡淡應聲,并未透出心中不悅。
聽到回應,包大娘面露喜色,收回敲門的手,将懷裡抱着的禮品騰開,一手提一樣。
顧清嘉打開門,神情微滞。
映入眼簾的,并非包大娘熱切打量的眼神和蒸餅、醬菜,而是她喜上眉梢的笑臉,和手中提着的包裝精美的禮品。
看那裝禮品的匣子做工,便知價值不菲,不是尋常百姓無緣無故會送上門的。
顧清嘉困惑,面上不動聲色。
“包大娘是來找長纓嗎?他今日不在,若有事,晚輩可代為轉達。”顧清嘉長身玉立,謙恭有禮一如往常。
哪知,包大娘提提手中禮品,沖他笑道:“我不找他,我找你!”
“頂要緊的事,咱們進屋說。”包大娘笑着,自顧自抵開另一扇院門,從他身側擠過去。
她往賈家送吃食,頭一回賈家主仆還不好意思,後來都沒拒絕,而且長纓有空時,還會教她們家虎子和大丫識字。
包大娘覺着,兩家有來有往,彼此都了解,便算熟識,不必見外。
顧清嘉額角青筋跳了跳,可他總不能拉扯一位女性長者,把人往外趕。
若真如此,他在這處特意挑選出的清淨小院,隻怕就住不下去了。
隻是,他生來便是天潢貴胄,從來隻有人服侍他,哪有他親自待客的時候?
眼下長纓不在,顧清嘉連水也沒燒,便随手斟一盞早已放涼的水,準備遞給包大娘時,方覺不妥。
除非他特意吩咐,身邊是沒人拿一盞清水怠慢他的。
遲疑的一瞬,包大娘似乎瞧出他的窘迫,且另有一番解讀。
包大娘伸手取走茶盞,不在意地抿一口,輕歎道:“可憐見的,你這小夥子生得這樣俊俏,偏偏父母雙亡,沒個倚靠,老大不小了,連個給你張羅婚事的人都沒有,就一個小厮跟着,到底不如小娘子貼心,知冷知熱。”
顧清嘉聽着,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