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艾星城正站在街邊,又黑又硬的短發火焰山似的豎着,校服半敞着,能看出一點隐隐起伏的胸肌,褲腿紮襪,白色的襪子包裹着一截窄勁的腳腕。
直到這個時候,艾星城才終于搞清楚并且相信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真的活着回來了,隻不過換了一個人。
外面頂着衛季的殼子,内裡是那個25歲慘死的艾星城。
在明白了這個事實的瞬間,心髒突然怦怦亂跳,心率極快,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兒,他趕緊伸手捂住胸口,垂下眼皮,不斷地提醒自己深呼吸,吸氣,吐,吸氣,再吐......終于平靜下來,他再次擡眼看向路邊。
“小兔崽子!!”衛季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艾星城,緊咬着後槽牙,拳頭不由自主地攥了起來,“要不是你TM不争氣,老子也不會死那麼早。”
“阿嚏——”正在被自己罵的艾星城仰起頭打了個大噴嚏。
打完噴嚏後,皺起鼻子,使勁地吸了兩下,然後擡起手,把手裡的半截胡蘿蔔塞進了嘴裡,咬下一大口,鼓着腮幫子嚼起來。
衛季盯着艾星城手裡的半截胡蘿蔔發着呆。他小時候很喜歡吃胡蘿蔔,特别喜歡咬斷胡蘿蔔的那一下嘎嘣脆的聲音,可是自從被學校開除以後他就不吃胡蘿蔔了,改成抽煙了,煙瘾還挺大。
一天兩包,抽的嗓子都倒了,說的好聽點兒叫煙嗓,說的不好聽就是破鑼嗓子,他自己也嫌自己聲音難聽。可他沒辦法不抽,因為跑長途需要提神,他長期睡眠不足。
艾星城繼續站在路邊啃胡蘿蔔。
都快到學校門口了還不去上學,還啃胡蘿蔔?這麼悠閑,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哪兒像個高二的學生?
這什麼德行?嘚瑟的跟隻打赢了架的公雞似的,學習那麼差,嘚瑟個屁啊!
以前不覺得,現在用旁觀者的眼睛來看的時候,衛季覺得艾星城确實不靠譜,就像老父親看不成器的兒子,好想沖過去打他一頓。他揉了揉太陽穴,着急。
衛季緊擰着眉,伸手把車窗戶按了下來,伸出半個腦袋,想叫艾星城趕緊去上學,還沒來得及出聲,“呲——”車子來了個急刹。
“哎呦!”衛季的頭磕在了車窗邊,擡手摸了摸腦袋。
聽到Duang的一聲響,司機扭過頭來,“撞到哪兒了?要緊嗎?”
“沒事。”衛季擺擺手,“怎麼了?突然來個急刹。”
“嗐!喏,”司機沖前面揚了揚下巴,“狗也不牽好,一下子沖過來,差點把狗壓死,壓死了肯定要找我們扯皮的。”
衛季順着司機下巴的方向往前看,正好艾星城大步沖了過來,嘴裡叼着小半根胡蘿蔔,手裡提着一條黑色的狗繩。
越看越欠打,衛季閉上眼睛,更深地吸了一口氣。
等他再睜開眼睛往前看的時候,艾星城不見了,前擋風玻璃外面是另一輛車閃爍的車尾燈。
???人呢?
衛季一陣恍惚,還沒等他回過神,艾星城的臉出現在了車窗邊。車窗貼了防窺膜,裡面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裡面。
實話實說,艾星城長的不錯,一張好看的娃娃臉即使滿臉怒氣也不惹人厭,衛季抿了抿嘴唇。
艾星城濃眉擰成了一個川字,懷裡抱着一隻雪白的京巴,氣鼓鼓地把剩下的一點兒胡蘿蔔全部卷進嘴裡,咔嚓咔嚓地嚼完,然後一手拍在駕駛室的車窗玻璃上,“你怎麼開車的?差點兒壓我狗了。”
小京巴在艾星城的懷裡搖了搖尾巴,非常配合地“嗚”了一聲。
衛季這邊的車窗沒打開,他透過玻璃緊緊地盯着艾星城和他懷裡的小狗。
小狗名字叫團圓,那是他的寶貝,
司機從車窗裡探出頭,“你怎麼養狗的,牽着不知道嗎?狗不懂事你這麼大個人也不懂事啊?”
“艹!你TM眼瞎了吧,我沒牽着嗎?你哪隻眼睛看都我沒牽着。”艾星城怒氣沖沖。
“哎——”司機提高聲調,“你講理不講理啊?繩子一邊狗一邊,你拿什麼牽着啊?你育高的學生吧?懂不懂什麼叫講文明樹新風啊?你們那校門口貼着呢。再罵人小心我告你們老師去啊。”
“哎呦呦,我好害怕哦。”艾星城甩了個白眼。
前面車子的車尾燈熄滅,正在緩慢前進。
司機見狀趕緊換擋,“行了行了,我懶的跟你說,你趕緊讓開,我們趕時間。”
“你先給我道歉。”艾星城不讓,身子一斜,倚在了車前蓋上。
“我憑什麼給你道歉??”司機說。
“憑你差點把我狗壓死了。”艾星城說。
“放屁。”
“艹,”艾星城伸手去抓司機的衣領,“你TM給我下來。”
司機的脾氣上來了,直接上手,扭住了艾星城的手腕。
艾星城的勁也大,反手扣住司機的手腕,使勁往下一壓,給他壓在了車窗邊緣。
“啊——”司機瞬間漲紅了臉,踹開車門就要下車。
車後排的人比司機更早一步,衛季下車,邁開長腿,朝艾星城走過去。
看到了衛季,艾星城稍一愣神,司機掙脫了他的手,轉身就要反擊。
衛季很湊巧地插到了他們中間,先回頭對司機說了句“算了”,再往艾星城身前移了一步。
“嚯,原來是班長啊。”艾星城擡起眼睛,面無表情。
“你趕緊上學去,要遲到了。”衛季皺着眉。
艾星城無所謂,聳了聳肩,“你們還沒跟我道歉呢。”
司機在衛季身後蹦起來,“要我們道歉,你做夢。”
下一秒,“對不起。”衛季說。
艾星城:??
司機:???
“這樣行了吧,可以去上學了。”衛季直視着艾星城的眼睛。
“嗤。”艾星城嘴唇動了動,斜睨他一眼,抱着團圓,轉身,朝學校大門的反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