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衛少爺,我按半天喇叭你沒聽見啊?”
衛季掀起眼皮往路邊看,“什麼?”
車喇叭又響了兩聲 ,黑色小轎車打着雙閃停在那兒。
衛季走過去。
“這裡不讓停車的,會被拍,要罰款的,少爺。”王小松坐在駕駛座上,彎腰趴在方向盤上,朝另一邊的車窗外看。
“知道了,”衛季加快腳步,“我來了。”拉開後排車門,弓着背剛準備上車,又想起了什麼,退回來,朝大馬路上長長的一條車龍看去,伸手把書包拎了出來,繞到駕駛室旁邊,“小松哥。”
“啊??”王小松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衛季常年一副冷漠少語的态度,這會兒居然叫他哥??莫不是他聽錯了?
??衛季擡了擡眉,對着王小松抿嘴笑了一下,“我自己走兩步就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啊??你自己走?不用送到校門口了?”王小松繼續不信。
“對,開到校門口太堵了,還不如我走兩步,比你開車快,”衛季指了指不遠處右拐彎那條路,“你走右轉那條路,沒堵車。”
“哦,那個不好吧......”王小松猶猶豫豫。
他是衛季的爸爸衛先禮請來的司機,專職接送衛季,送要送到學校門口,接要接到小區門口,服務周到,一步路都不讓衛少爺多走。
這是衛先禮特意交代過的,衛季有先天性心髒病,不能運動,就連走路也能少走一步是一步。
當然,衛季的先心病沒有嚴重到這個程度,但是他爸不管這些,一切都要按他說的來。
現在衛季提出要自己走到學校,還有百來米的距離呢,還沒送到位。王小松認為這樣算自己失職了。
這些細節衛季根本不知道,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艾星城那張不服管的臉,沒等王小松再開口,把書包往肩上一甩,沖他搖了搖手,擡腳向學校走。
“哎哎哎——衛季!!”王小松在車裡叫喚。
“怎麼了?”衛季回頭。
“下了晚自習還是老地方接你啊,别亂走。”王小松說。
老地方?哪個老地方?衛季不知道,硬着頭皮“嗯”了一聲。
好在王小松順口說出來了,“就校門口左邊那條道啊,别又走岔了。”
“好,辛苦了小松哥。”衛季笑笑,轉身走了。
留下王小松保持着趴在方向盤上的姿勢,擠着眉毛,小聲嘀咕,“這小孩兒,今天怎麼那麼講禮貌。”容不得他再繼續想,後面的車喇叭聲響成了一片,他趕緊關了雙閃,往左打方向盤,開走了。
衛季單肩挂着書包,不緊不慢地往學校門口走,沿路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他又回來了,他要重新開始。
他眯着眼睛,心裡發熱,眼眶也發熱,趕緊用眯眼睛這個動作掩飾過去。
在他癫痫病發作直挺挺地倒進水窪裡的那一刻,浮現在他腦子裡的最後的一句話就是,如果一切能夠重來該有多好......
另一邊的艾星城一如既往的不着調,今天本來還有點想上學的,但被衛季莫名其妙地一攪和,就變的非常不想上學了,他帶着饅頭魚缸和團圓去了江邊。
先把團圓的狗繩解了,讓它自己刨沙子玩。
然後面朝長江,曲着長腿一屁股坐在了沙灘上,饅頭魚缸也跟着坐下。
艾星城順手從旁邊撸了一根蘆葦杆,叼在嘴角,整齊的白牙露出來一點兒,蘆葦杆在他嘴裡一上一下地搖晃。
暖融融的太陽從長江大橋的橋墩邊緩緩升起,刷的一下躍出了橋面,藍色天空中長出了一個黃澄澄的大橙子。
艾星城雙手撐在身後,一隻眼睛睜着,一隻眼睛閉着,看着那輪太陽神遊。
饅頭坐了一會兒就起身追狗玩兒去了。
魚缸看一眼饅頭和狗,再看一眼大橋和太陽,然後扭頭看艾星城,拉長聲調,“艾哥哥——”
艾星城眉頭一皺,“啧,你TM别叫這麼惡心。”
“嘿嘿,惡心嗎?不惡心啊,多好聽。”魚缸屁股着地,蹭到艾星城身邊,“你剛才跟班長怎麼回事,他怎麼想起來搭理你了?”
“鬼知道,毛病!”艾星城說。
魚缸:“你說他會不會幫我們請假?”
艾星城:“管他呢,要請假做什麼?你以前曠課還少啊?”
“以前是以前嘛,”魚缸說,“我聽人說國慶節放假之前學校開了會,有一個新規定。”
艾星城問:“什麼新規定?”
魚缸:“說曠課就要處分。”
艾星城:“怎麼處分?”
魚缸:“好像說要大會做檢讨。”
“嗤,”艾星城咬了一下蘆葦杆,内心毫無波瀾,“那算什麼處分?”
“說的也是,”魚缸點點頭,“我們今天還去學校嗎?”
艾星城眼前浮現出衛季冷峻的眉眼,他甩了甩頭,把衛季的影子甩開,撇了一下嘴角,“我們班大班長今天犯病,不宜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