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講那姓陳的長得像李忌。”郭大河說道。
楊朵一愣,“啊?”
她難以置信地轉向楊長明,“你瞎啦。”
楊長明欲言又止,看着這兩人的反應,狐疑地閉上了嘴。
下午三點十分,六人準時朝雨林深處進發。
“跟緊我。”青年不知道從哪拿出一條長布,一圈一圈慢悠悠地纏在手掌上,“這條路上死的沒的加起來有三四百号人,你要是不小心摔下去,被什麼東西拖走,我保證誰都救不了你。”
徐微與垂眼看着他腳上破破爛爛的布鞋,随意嗯了聲。
李忌和陳老五穿的都是這種沒做防滑設計的鞋,他們能走全程,說明通往村子的路并不難行。
青年往前走了幾步,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轉身朝徐微與伸出手,“包給我。”
“……不用。”徐微與朝後仰了仰。
“要走四個多小時。”青年警告般說道。
徐微與淡淡反問,“我是殘廢?”
青年笑了,定定看着他,少頃後輕輕點了一下頭,“行。”
他轉身朝前走去,徐微與緊跟其後。他側後方,是随即動起來的楊朵和郭大河。楊長明與陳老五墜在最後,防止有人掉隊。
楊長明的目光一直追在“陳南”臉上。
他不是李忌?
他怎麼可能不是李忌呢?
小徑上逐漸有了些霧氣。
最開始是貼着地面的一點點水汽,再然後是漫到小腿的白霧。地面景象不甚明晰,前方道路幾乎和兩邊的林子混作一體,如果不是有人帶着,他們肯定會走錯。
楊長明晃了一下神。
他低頭甩了甩腦袋,再次擡起頭時,他終于明白了郭大河剛才的反應。
是,他怎麼會認為陳南是李忌呢?
走在最前的那個青年看起來二十上下,身形剽悍高挺,長相平平,三白眼,短寸頭,鼻梁骨一道縫了針的疤讓他本來就顯兇的面相更為鷹鼻鹞眼。
看着就是個刀泥裡打滾的下九流,和雖然不着調,但行止動靜難掩貴氣的李忌完全是兩個極端。
我怎麼會将這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認錯呢……
正此時,徐微與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衆人悶着頭走了一個多小時,此時被鈴聲一激,俱是一驚。
徐微與還好,停下拿出手機看了眼。
給他打電話的是個陌生号碼,徐微與思忖兩秒,接了起來。
“你好,我是徐微與。”
【徐總你好,我是顔祈,楚學榮教授的學生,你現在在哪?】對方絲毫沒有要寒暄的意思,開口簡單介紹後便直入主題。
“你有什麼事嗎?”徐微與不答反問。
此時此刻,地球另一端的某個私人實驗室走廊上,身穿白大褂的青年背窗而立,手上捏着那兩張徐微與發給友人的照片。
照片裡黑色的,被開膛破肚的,像是無腿娃娃魚一般的怪蛇展開攤在木地闆上。走廊上的燈光在照片光滑的表面上留下了幾個光斑,也将其映在了顔祈的瞳仁中。
那哪裡是什麼怪蛇。
分明是幾個擠壓在一起狂笑着的,四肢扭曲貼在軀幹上的人——
【哈哈,又騙了一個。】
【蠢貨。】
【……很快就會變得和我們一樣了。】
嘈雜的,完全不是由人類發出來的噪音萦繞在顔祈耳周,他壓了壓耳廓,“不管你在哪,現在趕緊原路返回,你目前應該已經不在正常世界了。”
【你到村子以後,把定位發過來,楚教授說他想進去看看。】——手機揚聲器裡吐出來的聲音如是說道,毫無異常。
“好。你和楚教授到了以後給我打電話,我找人接你們。”徐微與應道。
他挂斷電話,前腳剛将手機放回口袋,後腳青年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誰啊?”
“一個朋友。”徐微與答道。
問話的人嗤笑了聲,“你朋友真多。”
你朋友也不少,隻不過你不記得了而已。徐微與在心裡默念李忌失憶了,而且他就算不失憶也喜歡陰陽怪氣,忍下了想回嘴的沖動。
見他不說話,青年輕輕咬了下腮肉。
算了,他想道,反正這人已經跑不掉了。
他們走過的路上,高大的喬木皆沒在濃霧中。粗長的,宛如藤蔓一般的漆黑蛇狀生物靜靜地伏在地面之上。它們完全展開了觸肢,将每一寸土地皆覆蓋在【網】的感知之下。
從高處往下看,整片雨林一片沉黑。而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正處于雨林的中央。
那是巢,不可探知,不可直視,不可接近。
是一切的結束,也是一切的開始。
蜘蛛正帶着祂一無所知的獵物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