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尋混在人群裡,心中冷然,對林何的态度早有預料,對自己的地位重新評估。
比起和林何的關系,段尋更關心過去那個“段尋”的死因。
不要緊,等林掌門歸來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臨死前不知能否問出點什麼,問不出來,也就罷了。
段尋向來不把這些人放在心上,他們的分量,還比不上蕭淩風的一條大尾巴重。
第二日,由林掌門為首,身後跟了十幾個或築基或練氣的小弟子,整裝待發。
白雲起也在其中。
他和段尋走到一邊,大聲說:“段哥,等我回來給你帶好東西。”
老實說,段尋對白雲起沒多大感情,和他交好隻是看中了他并無惡意,且相當機靈。
機靈的白雲起輕輕說道:“段哥,加油哦。”
加油什麼?加油搞事?
段尋笑而不答。
藍白衣袍的年輕人們意氣風發,說說笑笑,消失于枯墳般的桃林。
段尋愉悅地往回走,隻覺空氣都通暢許多。
*
子時左右,夜深人靜。
段尋下地牢,還多拿了一樣東西。
一隻可愛的小狗木雕。
他不必走遠,就站在欄杆旁,手上摩挲木雕,低頭看埋頭吃夜宵的蕭淩風。
看着看着,突然伸出手,摸了一下他。
紅色的小火焰蹭地擡起來,蕭淩風不滿地撞了一下段尋的手,沒過幾秒,又無所謂地低下頭吃飯了。
段尋收回手,心情更好地哼起小曲。
這就是當主人的成就感吧。
一隻野生動物天天防備你,試圖咬死你,你每天用可口的肉食和牛奶飼養它,照料它的傷處,帶它出去玩,殺掉那些欺負它的人。
它占到了好處,慢慢地把你當成它的同類。
不再像撕咬敵人一樣撕咬你,變成了同伴一樣的玩鬧。
而且,它隻對你這麼做,依然充滿戒備、兇惡無比地對待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
這種感覺,就像它完完全全地屬于了你。
就像蕭淩風獨屬于他。
段尋非常、非常喜歡這種感覺。
如果蕭淩風真的隻是一隻小狗就好了,段尋心有遺憾。
蕭淩風:“……我還想喝奶。”
段尋回過神,說道:“這幾天不方便拿。但是——”
“隻要你能偷偷出來,想喝多少奶,就能喝多少奶。”
段尋掏出木雕小狗:“我用變形術,把它變成你的樣子,會做簡單的動作,代替你留在牢房裡。”
“你要跟着我走,聽我的話,明白嗎?”
“答應我了,不但能出去,還可以吃飽飯、喝足奶。”
段尋說完,也不着急,等着蕭淩風的回答。
“聽你話?怎麼叫聽你話?”
“字面意思,我不允許的,你不能做。放心吧,不打你,不罵你,不餓着你。”
段尋說:“偷偷放你出去,我被抓到就會和你一樣被關起來。所以你要聽我的話,不能亂跑。”
過了好一會,蕭淩風終于開了口:“好吧。”
“掌門有沒有在你身上下禁制,你跑遠了會被發現嗎?”
蕭淩風馬上答道:“不可以去後山,不可以去桃樹林。會很痛。”
“你傷了掌門,自己會不會痛,會不會受傷?”
“不會。我逃跑一次,把他手咬斷。”蕭淩風說着,語氣得意。
這些天段尋有意和他聊天,他說話比以前流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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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尋一打開牢門,蕭淩風就跟陣旋風一樣撞出來,不懷好意。
段尋早有防備,不客氣地從空間裡甩出困獸索,把他捆成了蠶蛹。
“聽我話?不亂跑?”
蕭淩風磨了磨牙,恨恨道:“聽你話!不亂跑!”
段尋沒松開繩子,把他提溜一路,快到地牢出口才放下來。
“再犯一次,把你吊一晚上。”
段尋探出頭,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他滿意道:“走,回家。”
家這個詞,對蕭淩風陌生又遙遠。
也許和香甜的牛奶一樣,是他小時候不知道,喝過雨水泥水之後,有一天才驟然嘗到的美味。
他長大了,喝過很多牛奶。他還會繼續長大,一定會擁有一個自己的家。
冷冽的空氣帶着夜間的濕意,蕭淩風學着段尋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