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挖掉你的金丹,讓你像凡人一樣活活疼死,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你平時,最看不起那些凡人了?”
林裘目呲欲裂。
蕭淩風配合地呲牙咧嘴,磨牙聲響亮。
段尋二話不說,拔掉了他的第二根指甲。
第三根……
第四根,段尋懶得拔了,直接砍掉了一截。因為看不見,下手又粗魯,把第五根手指連着手腕也削掉了一點。
血腥氣越來越濃,床褥一灘深色的紅。
段尋想,他能對别人下狠手,大概都是因為他看不見吧。
嘴巴被堵住,段尋聽不見求饒;眼睛失明,所以看不見血肉淋漓的慘象。
失去了一部分感官,就好像失去了一部分認知,七情六欲也缺了一塊。
段尋裝作不耐煩的樣子,把竹竿對準了臍下三寸——金丹所在。
毀了金丹,林裘就如同廢人了。
竹竿微微刺進肉裡,林裘臉色漲紅,淚流滿面。不知是吓的,還是疼的。
段尋瞧着顫抖的一團綠,覺得差不多了,道:“我問,你答,聽明白了?聽明白了叫一聲。”
林裘“唔”了一聲。
段尋隔空扯出了布團,問道:“把你知道的、關于魔獸的事情,從頭到尾全部說出來。”
林裘咽了一下口水,眼神閃躲:“我知道的很少。有一天掌門突然帶回來了一隻魔獸,還說挺喜歡它,要和它定人獸契約。後來就一直養在門派裡,别的我真不知道了!”
“它就是一隻低級魔獸!”
林裘睜大了眼睛,自言自語道:“不對、不對!低級魔獸沒這麼厲害!秦遠是它咬死的,門派裡好多人是它咬死的!”
段尋:“什麼人獸契約?”
林裘偷偷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蕭淩風,又貪婪又恐懼,聲音發抖,含糊道:“最低級的魔獸契約。”
竹竿又刺進幾分,疼痛讓人驚醒。
林裘嚅嗫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掌門當時讓我找了好多種契約,我不知道他用的哪種!”
“那就全部說出來。”
段尋聽完林裘說的幾種契約,剔除幾種不太像的,總結了一下:比起人獸契約,更像一種單方面的定位和監禁契約。
段尋問蕭淩風:“你有一次剛跑到後山,林何就知道了?”
蕭淩風:“是的,身上突然很痛。”
段尋又問林裘:“你确定,是在你給掌門找了幾種魔獸會随主人一同死去的低級人獸契約後,掌門又要求你找新的契約?”
林裘連說了幾個是。
段尋:“林何是不是進入了瓶頸期?”
林裘大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這一回,直到竹竿的頭都沒入了肉裡,林裘也沒說出有效的東西來。
段尋遺憾道:“好吧。看來你是真不知道了。”
他沒有抽出竹竿,而是又往裡面,在肉裡轉了一下。
林裘“唔唔唔唔”地踢動雙腿——段尋有先見之明地把他的嘴又堵住了。
“别慌,你的金丹還是好的,養養就回來了。”
假的,段尋故意下狠手,竹竿進了一截,隻是沒把金丹挖出來而已。眼前的綠淡了一點。
林裘一時半會死不掉,可也不是養養就能好的。
“接下來,一字不差,照我說的做。”
于是,巳時,一位弟子來和林裘彙報最近幾天的事務時,接到了新的命令。
門内傳來林裘沙啞的聲音:“接下來的小事,你們先不用報備。按我之前吩咐的,五個人一組,夜間繼續巡邏。”
弟子腹诽:林師叔還是和之前一樣,脾氣古怪。前幾天還說每天要和他報告,今天又不用了。
他不敢多說了,上一個惹林裘不快的人,被打斷了手腳,扔出去了。
弟子應到:“是。”便急忙退下了。
有蕭淩風在,事後收拾案發現場的速度都快很多。
林裘四肢大張,捆在了床上,不得動彈。
屋内屋外的裂痕、血迹,還有貼在角落裡的幹擾符、靜音符,全部收走了。
蕭淩風:“好了。後窗外面沒人。我們走吧。”
他率先跳下去,做好了迎接段尋的準備。
但段尋手一揮,又掏出一根完好的竹竿,輕巧落地。
蕭淩風故意去捉段尋的手:“現在你要塗藥了。”
不出意料的,蕭淩風的手離段尋的還有幾寸遠,馬上被躲開了。
段尋垂下衣袖,遮住傷口,道:“回去再說。”
蕭淩風這下能确定了:段尋這人,就是不想自己碰他。
是隻針對蕭淩風,還是針對所有人?
明明之前還對自己又摸又抱,又穿衣服,又塗藥的。
段尋挑着沒人的小路,偷摸溜回了大路。
一直到回了屋子,還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不用想,肯定是蕭淩風,段尋這幾天不止被盯了一次。
誰知道蕭淩風的毛腦袋裡一天天在想什麼?
段尋随他去了。
*
虹洲,蘭水城。
瓊玉高台,珠光如粼粼水波,一女修立于其上。
她身着紫色長袍,帽兜掩面,黑色如海藻般的長發分成兩束,從帽沿下、從頰邊湧出,僅露出頸部正中一條纖長的雪線。
烏發玉頸之上,臉部折射冷光——那是一個銀質的面具。
面具的樣式很簡單,從左額直到右唇角的位置,流雲斜飛。
定睛一看,流雲中還藏着什麼東西,卻怎麼也看不真切。
據說,那看不見的,正是上古神獸歸終。
歸終,來去無蹤,形貌不定,通曉未來。
單看這女修獨特的面具,顯然出自一一門。
一一門取自“萬法歸一,一歸何處”[1],意為大道“萬變”不離其“宗”,一一門由“宗”推“萬變”。
修仙界經常性忽略一一門這個名字高大上的來處,親切地稱一門、小一門或半仙。
傳說真正的神仙才能預知未來,修仙者再厲害,都隻是個人。
因此一一門到底怎麼預測的未來,衆人都不清楚。隻知道,他們的預言從來都沒有出錯。
女修環視四周。
高處的包廂個個空了一段距離,點亮了鲛人淚珠制成的蠟燭,表示貴客已到。
低處人頭攘攘,茶水滿座,時不時互相攀談。
無他,向來行蹤成謎的一一門,突然到訪小小的蘭水城,這怎麼不讓人震驚和期待?
衆人屏息等待。
隻見女修微擡下颌,揚聲道:“虹洲極東,白雲盡頭,十裡桃林,山巒疊嶂,神眠之地。”
光下,她的面具似乎在微笑:“又一個神遺秘境即将開啟。”
滿座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