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凝重,躲過蕭淩風的又一次攻擊後,直接擡手轟開了地牢的頂。
碎石亂飛,土塵飛揚,林何一躍而上,站在上方,向下連擊幾掌。
然而,在一片死寂後,蕭淩風從地下現出碩大狼頭。
段尋遠遠聽見了地牢那邊的巨大動靜,心裡一緊。
但眼前的狀況由不得他分神。
方甯他們已經動手了。
練武場上有剛回來的莫名其妙的弟子,有上一次被打傷而懷恨在心的仙二代,還有更多的仆役。
當這群修為相差不是特别大的人,同處在去靈法陣中,實力差距大大縮小。
取勝,人數成了關鍵。
而門派裡的仆役,是要遠多于這些正式弟子的。更何況,有些正式弟子,亦有反心。
比如白雲起,混在人群裡如魚得水,屢屢得手,還笑嘻嘻地和段尋打招呼。
“段哥!”
段尋沒時間理他,在砍傷第四人後,他終于看見了方甯。
“帶上你的人,跟我走。殺林何。”
段尋這會抽出功夫,遙遙對白雲起,以及他身邊的同伴道:“雲起,這邊先交給你了!”
白雲起舉劍回應。
段尋領着一行人急匆匆向地牢方向趕,他回頭,确定沒有其他敵人跟上來,暫時松了一口氣。
目前為止,都在他的計劃内。
他加快了腳步,衣袖刮出獵獵風聲,擡頭向前方望去——林何舉劍,腳下踩着蕭淩風,正欲一劍刺下。
跑過去已經來不及了,他想都沒想,手中的劍直直飛向林何。
林何躲開了,蕭淩風也抓住機會,躲開了。
林何眼看就要殺了蕭淩風,又被段尋橫插一腳。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氣得幾欲吐血。
“段尋!我看在那位大人的面子上,放過你一回,你還來送死!”
“好,我成全你!”
林何剛剛險勝蕭淩風,已是強弩之末。他心中悲憤,隐有預感,自己今日恐怕兇多吉少。
看到段尋這個罪魁禍首,越是恨,一時心中激蕩,回光返照般,枯竭的靈力噴湧而出。
他左手掐住段尋的脖子,右手成爪,要硬生生把這瞎子的眼睛挖出來。
反正也沒用,不如挖了解他的心頭恨!
段尋連連嗆咳,被人掐住命門,臉上卻沒有一點驚慌之色,反而在笑,襯着唇邊流下的血,竟有種冰冷的癫狂。
他勾起唇角,對着林何無聲道:“你、要、死、了。”
幾柄利劍穿胸而過,更有三把穿過腹部,把金丹刺得粉碎。
林何“啊”地大叫一聲,手上更加用力,似要拉段尋陪葬,右手已經探到了蒙眼的白紗上!
然而,他的左手斷了,血液“噗呲噗呲”汩汩湧出。
右手多了幾個血窟窿,蕭淩風托着身體,死死咬住,終于讓這隻手停下了。
右手掉下來,白紗随風飛走了。
蕭淩風怔怔地看着段尋的眼睛,想到:幸好。
幸好他還有力氣,幸好他的動作快,要不然,段尋該多痛。
蕭淩風松了口,林何轟然後倒,幾柄劍從他的胸腹突兀地刺出來。
他像個受刑的罪人,被釘死在泥地上。
蕭淩風有氣無力地趴在原地,一擡頭,段尋一動不動。
他慌忙爬過去,湊近了,聞到段尋淺淺的呼吸,聽到了砰砰砰的心跳。
身後的歡呼聲、哭聲、笑聲統統與他無關。
他站在段尋的身前,陣陣低吼,喝退想要上前的方甯。
方甯舉起雙手:“我沒惡意,看看段尋的傷。”
段尋沒有昏迷,他隻是有點累了。
他半掀起眼皮,伸手搭在蕭淩風的身上,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記得我說的嗎?走。”
段尋告訴過他:避開人群走。實在不行,繞道後山。
蕭淩風畢竟是魔獸。
在他沒有自保的能力之前,還是不要和修仙者待在一起。
誰知道,他會不會又遇上第二個林何,到時候,可不一定有第二個段尋來救他了。
“嗯。”蕭淩風應了。
他化為人形,抱起段尋,在衆人驚訝的眼神中,幾下起落,消失在主殿後方,消失于後山霧蒙蒙的羊腸小道中。
“等……”蕭淩風的速度很快,段尋想說話,一張口,就灌進了冷風,咳得他說不出來。
蕭淩風,我是讓你自己跑,不是帶着我跑!
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勁!
留在原地的衆人從殺掉林何的驚喜中回過神,看着二人幾秒間遠去的背影,又愣了半天。
“老大,沒事吧?”
“我們去找找段尋兄弟?”
“不用了吧,他和那魔獸一看就是一夥的。”
方甯張了張嘴,不确定道:“……沒事吧。”
他想起剛才他想查看段尋傷勢時,那魔獸的兇惡姿态,更加堅定地說了一句:“沒事吧。”
而且,他們想追,也追不上了。
不過,不是都說後山危險嗎,他們怎麼還往那邊跑?
方甯搖搖頭,招呼着同伴們:“我們去處理後事吧。”
……
三月,春雨綿綿,萬物複蘇。桃林又開滿了花,如一片絢爛雲霞,降落人間。
林何死後,有的人不能接受現實,但更多的人有了自己的目标。
去蘭水城的弟子們帶回了消息,神遺秘境即将開啟,金丹期以下皆可入内。
有人打算留下闖闖,有人要離開了。
白雲起望向後山,一笑,搖頭晃腦地走了。
再定睛一看,路上哪裡有什麼美少年,分明是一顆白毛狐狸腦袋。
一雙狹長狐狸眼,似笑非笑。左眼濃黑,右眼是白色的,像一片困在眼裡的雲。
雨絲落下,不沾衣發。
他信步前行,恍若話本上的狐仙。
隻聽狐仙悠悠哼唱道:
“人生在世猶如夢境,一路上俱是黃土新墳!”*
轟隆——轟隆——
驚雷落下,蟲鳴聲起,又是一年新春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