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陳皎不僅僅是一位後宅女郎,更是淮安王府的臉面。
民間皆稱她為女菩薩。
交州使看到了她的價值,倘若把這麼一位人物讨到交州去,益處多多。
此次前來接親的交州使有五位,病逝兩位,還有三人得陳芥菜鹵救治,病情得到好轉。
他們私下裡去探崔珏的口風,因為當初聯姻還是他出的主意。
年後氣溫回暖不少,崔珏先前染上肺癰,服用陳芥菜鹵後還未好全,受不得涼。
室内燒着炭盆,空氣沉濁,他命家奴把窗戶打開了些。
外頭的寒梅香時不時飄進屋,崔珏半躺在榻上,一襲素白寝衣。
窗外陽光明媚,鳥雀叽叽喳喳,熱鬧極了。
些許陽光透過窗棂照射進屋,灑下一道道美妙光斑。
銅制香爐裡焚燒着安神的香料,絲絲煙霧被外頭的微風拂動,煙霧飄蕩到陽光下,生出一道奇觀。
隻見湧動的煙霧裡泛着被陽光照射的金光。
那些金光受微風輕撫,不斷變換形态,甚至出現紫色的光影來。
崔珏被那情形吸引,盯着它目不轉睛。
忽聽外頭傳來家奴的聲音,說交州使樊國崖來訪。
崔珏回過神兒,應道:“且讓他候着。”
家奴應是。
婢女前來伺候他更衣,崔珏換上便服,整理衣冠。
莫約茶盞功夫後,樊國崖被請進廂房。
他身穿黛色衣袍,個頭不高,一張馬臉,四十多的年紀,體形瘦削,三白眼中泛着精明。
樊國崖進屋來,朝崔珏行禮,關切問道:“某聽說崔别駕不久前染上時疫,現在可大好了?”
崔珏還禮,回道:“已經大好了。”頓了頓,“不知官衙裡的諸位是何情形?”
樊國崖邊坐邊道:“多虧王府送來陳芥菜鹵,讓我等撿回一條小命。”
崔珏:“樊功曹康複就好。”
他原本以為對方是為婚事而來,畢竟按照正常情況,臘月十三就已經把陳賢樂接走了,結果拖延了近一個月。
樊國崖顯然對此次在惠州的經曆非常感慨,劫後餘生令他無比慶幸,誇贊道:
“此次時疫多虧陳九娘尋得破解之法,若不然,我等定會交代在這兒了。”
崔珏回答道:“她确實立了大功。”
樊國崖捋胡子,擡舉道:“此女當真菩薩心腸。
“某還聽說,公布陳芥菜鹵的方子還是她提出來的。
“淮安王心系惠州百姓,不僅拯救了惠州,更是拯救了被肺癰困擾的天下百姓。”
崔珏順着他的話頭,主動提起兩州結盟,“再過些時日,樊功曹就能回去交差了。”
樊國崖笑了笑,放低姿态道:“文允啊,咱們兩州結盟一事,當初還是你促成的。
“今日老弟不妨與我交句實話,淮安王可舍得嫁女?”
崔珏仔細應付道:“兩州結盟是為百姓安定,主公深明大義,自然知道抉擇。”
樊國崖朝他搖食指,“你就莫要說官話搪塞我了。”
崔珏閉嘴不語。
樊國崖打開天窗說亮話,“咱們主公已經五十出頭,陳家嫡女才不到二十,據說還是淮安王打小看着養大的,當真舍得?”
崔珏斜睨他,抿嘴笑了起來,意味深長道:“樊兄此話怎講?”
樊國崖算計道:“兩州聯姻,也沒指定要嫁誰,中間還有斡旋的餘地。”
崔珏垂眸,視線落到手爐上,拇指輕輕摩挲,沒有答話。
樊國崖繼續道:“陳五娘好歹是淮安王正兒八經的嫡女,若把她嫁出去,鄭家多半會生嫌隙。”
“這是主公自己的事,樊兄無需為此費心。”
“話可不能這麼說。”話鋒一轉,“我可是為老弟你好。”
崔珏挑眉不語。
樊國崖:“崔老弟還要在淮安王手下做事,若得罪了鄭家,你的日子隻怕難熬喽。”
聽到這話,崔珏忍不住失笑,指了指他道:“瞧樊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樊國崖趁熱打鐵,“方才我已說過,兩州聯姻還有回旋的餘地,不若咱們各退一步。
“我們也不是非得求娶陳五娘不可,其他庶女都行。
“求娶之人也不是非得是咱們主公,他底下還有三位子嗣,皆可求娶陳家女。”
崔珏再次失笑,不客氣道:“樊兄的算盤打得連中原都知道了。
“這裡的其他庶女,是不是指陳九娘?”
樊國崖嘿嘿的笑,沒有答話。
崔珏緩緩起身,抱着手爐輕咳兩聲,居高臨下道:
“陳九娘如今可是惠州的臉面,樊兄以為,主公會為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陳五娘舍了她?”
樊國崖厚顔道:“話雖如此,可是舍出一個陳九娘,便能保崔老弟不受鄭家人當絆腳石對付。”
崔珏沒有吭聲。
樊國崖繼續說服他,“倘若惠州願意把陳九娘下嫁,主公底下的三個兒子随便挑,我們交州必當把她當上賓厚待。”
崔珏輕哼,一張破嘴淬了毒,故意問:
“據我所知,張州牧膝下的三子皆已成家,不管他們是休妻也好,還是鳏夫也罷,以現在陳九娘的身價,憑什麼要嫁二婚?”
樊國崖:“……”
這話委實刁鑽。
崔珏犀利道:“孰輕孰重,我還是曉得的,樊兄莫要對外說同我提過此事,我不想被主公削。”
樊國崖:“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