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村中央那棵幾十米高的巨大柳樹。按理來說,應打村外就能瞧見些影子,但季凝愣是走到跟前才發現這棵柳樹。
柳樹上挂着條條紅繩,随着垂下的柳樹綠枝在暗夜中搖蕩。
小傻子說村中已經缺水近三個月,相較于他院中枯黃蔫吧的雜草,這周圍的柳樹長勢倒是喜人。
她腳程快些,方才在她之前進村發出一聲慘叫的小胖子此時卻連個聲都沒有。
本覺得平常的細節在某一時刻突然聯系在了一起,就顯得格外怪異,怪異得讓人不得不在意。
季凝站在樹前,背後不知何時冒出了些汗。她想不明白其中關竅,身形一動正想繞着樹走一圈,哪成想腳步才移,一陣稍風吹面而來。
帶着濃郁的血腥味撲到她身上,撩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季凝憑着直覺轉身,一個人影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的陰影裡靜靜的看着她。
那人似乎杵着拐杖,見着她轉頭,移動着身體緩慢地走到月光之下。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皮包着骨頭眼珠渾濁,視線毫不避諱的在季凝身上打量,聲音沙啞像是摩擦着的石礫。
“外鄉人?”
“不是。”季凝盯着他看,“我是百裡桑家的。”
“阿桑是個可憐的孩子,他雙親去世了幾年,據我所知他家中沒有其他的人了。”
季凝沒有說話,她覺得這周圍應該還有其他的人。
“走吧,孩子我送你回家。”
“你是誰?”季凝看着對方伸過來的拐杖沒有動,接着問道。
“我是柳葉村的村長。”老村長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突然朝着遠處望了望,眯起眼睛,“你這孩子走還是不走?”
季凝伸手抓住面前的拐杖尖,點頭,“走吧。”
離開大柳樹的瞬間,她身後被記窺的感覺漸漸消失。
季凝回頭看了一眼,“這棵柳樹長得好大,上面挂着紅布條是有什麼寓意嗎?”
老村長動作不變,在前面領着路,風将他的聲音帶到季凝耳邊。
“那棵古樹傳說是山神的化身,村裡的守護神。”
“紅布是村民祈福用的。”
“柳樹枝可以驅邪除妖嗎?”季凝聯想到小胖子手裡的東西,問道。
前面的人腳步一頓,老村長擡起厚重的眼皮打量了她一眼,“小娃娃問題太多了。”
季凝:“我好奇。”
“不該好奇的别好奇。”老村長推開小院的門,徑直走到屋門口,擡手就敲。
沒幾下屋子裡的人就打開了門,百裡桑見到來人時,揉着惺忪的睡眼,着實愣了一下,道:“村長”。
老村長用拐杖将落到後面的人趕到了門前,語氣不善道:“看看這是你家的嗎?”
百裡桑視線順勢移去,見到季凝後立馬伸手将人拽到了自己身後,“是我家的。”
“以前怎麼沒見過。”老村長下意識忽略了他的動作,問道。
“剛撿的。”百裡桑實話實說,随後将門口堵了個嚴實,“村長,這個不能給你。”
老村長聞言,拿着拐杖敲打了一下百裡桑的腦袋,“老頭子我要她幹什麼。”
話落,他擡起眼皮定了半晌,拐杖下移怼了怼百裡桑,道:“你跟我走一趟,外人進村要在神廟裡請示樹神的。”
百裡桑搭在門框上的手隐約可見筋骨,季凝見此皺起眉,伸手扯了一下對方的衣角,“哥哥我怕,你不要去。”
百裡桑垂下手,背對着季凝讓人看不清表情,“好的村長。”
眼見着他要走,季凝直接将人往後扯了一下。百裡桑猝不及防地朝後一退,一臉迷茫的看向季凝。
季凝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别扭,她加重語氣道:“哥哥,我不想你去。”
“可不可以不去。”她将手放到對方的胳膊上搖了搖,道:“别去了。”
百裡桑淺淺歎氣,将她的手拿下去,動作溫柔地摸了摸季凝的頭頂,“凝凝乖啊,過了樹神面,我們就永遠都不會分開的。”
“我們現在也可以永遠不分開。”季凝面露急色。
百裡桑聞言表情微動,恍惚了片刻。
“阿桑,到底走不走了。”老村長在外面拿着拐杖敲了敲地面。
原本已經動搖的人瞬間堅定了神智,将季凝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拿下去,“凝凝乖,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他起身關上門随着老村長一點點消失在了黑夜裡。
季凝跟着跑出去,但跑到一半就在不大的山村中迷失了前路。她無奈轉身回去,卻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層層疊疊的柳樹或高或低将她圍了個嚴實,無論朝着那個方向走,最終她都會回到原處。
知道自己陷入迷陣的季凝不走了,她擡頭忘了眼不知道何時被烏雲遮住的月亮,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