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将軍的心理素質比一般人要好太多,驚人的洞察力和接受程度也非常好,不過是發現一個已經成年的仵雨溪,也并不是多難以接受的。
相反的,他現在覺得可以好好和現在成年的仵雨溪聊聊。
“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很好。不用叫庸醫過來。”沈青匆忙道,他又環視了一圈暖閣内部的陳設,“那既然小溪就是大海,大海就是小溪,我們倆是什麼關系?”
“夫夫關系。”仵雨溪睫毛微顫,“你是當朝的骠騎大将軍,亦是朕的伴侶。”
“那我豈不是皇後娘娘了嗎!”沈青一樂,自言自語道:“看到小溪這張肉嘟嘟的臉我就猜到皇後隻能是我,除了我誰能把小溪養的這麼白白胖胖的。”
“不愧是我啊!”沈二公子感慨道,整個人歡天喜地,嘴咧得如同一朵盛開的花,久久地合不攏。
“……”仵雨溪頓時怔住了,沈青平日裡威武不凡,整日闆着張成熟穩重的臉,他原以為沈青是不喜歡别人叫他皇後娘娘這種稱呼的。
每次人前說話時也隻稱呼他為大将軍或是沈大将軍,人後便是叫阿青或者沈青,從不喊他一句皇後娘娘。
而現在沈青脫口而出的皇後娘娘,臉上的表情輕松雀躍,明顯是毫不在意且很喜悅,一點都不勉強。
“你不介意别人叫你皇後娘娘嗎?”仵雨溪把心裡的疑問說了出來,好像一直以來他都誤解了沈青。
“有什麼好介意的?我巴不得讓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你的。”沈青毫無負擔地說,嘴角一揚,笑意迅速滲到黑亮的眼睛裡去。
“那既然我們是拜過天地的關系,我能親你一口嗎?”沈青看着仵雨溪白嫩到似乎吹彈可破的蘋果肌,暗戳戳湊過去道。
仵雨溪有些惱羞,纖長而卷翹的黑睫顫抖,耳尖都開始紅了起來。都老夫老夫了,還這麼直白幹嘛?
仵雨溪屁股往沈青的方向挪了一寸,閉上了眼,含糊道:“你親吧。”
溫熱的觸感從肉嘟嘟的臉頰稍縱即逝,就像是蜻蜓點水一般一過。
仵雨溪迷茫地睜眼,這就結束了?隻是臉頰而已。
小皇帝心裡莫名泛起了些失望。
隻見純情的沈二公子又紅着耳朵靠了過來,小聲說:“可以再親一口嗎?我剛剛沒啥感覺。”
“……”
*
夜裡漸涼,夫夫兩人洗漱完便上了床。
仵雨溪穿着純白色的裡衣盤腿坐在床上,連連避開沈青窩捏捏他左手捏捏他右腳的動作。
小皇帝身上很多癢癢肉,受不住别人動手動腳,而且這動手動腳的人還一直振振有詞:“這裡很健康,那裡也很健康。不愧是我養出來的。”
……朕怎麼覺得你這是在挑選豬肉?
他左扭右扭地避開魔爪,臉上滿是酡紅,又流了一身汗。
“停!你不準再動我,我什麼都很好,你很厲害,把我養的很好。”仵雨溪喘了一口氣說道。
“好吧。”沈青臉上肉眼可見的失落一閃而過,又很快打起了精神。
“這是我照着書上所做的,你要不要嘗嘗?”沈青像是變戲法似的從床邊拿出一碗刨冰,遞給了仵雨溪。
細細的冰沙閃着晶亮的碎光,從雪頂上澆下來的果醬混着水果和幹果,絲絲縷縷的涼意飄散過來。
“……你哪裡變出來的?”沈二公子剛剛不還一直在撓他癢癢的嗎?
“你洗澡那會兒做的。”沈青老實交代,又闆着臉說,“不過刨冰雖然解暑,你不能吃太多,最多三分之一就不準再動了。”
小溪的腸胃一向脆弱,多吃了冰又得不舒服了。
仵雨溪接過刨冰舀了一大勺塞進了嘴裡,綿密的冰沙混着奶香味,酸甜的果幹在口中迸濺,甚是開胃。
沈青失憶前就愛給他變着法做這些小點心,不過兩天沒吃到,仵雨溪再次嘗到後卻覺得恍若隔世。
“非常好吃。”望着沈青頗為期待的眼神,小皇帝給予了高度評價。
吃過幾口後仵雨溪便放下了勺子,沈青自覺接過,呼噜幾下把剩下的扒完,空空的碗一放床沿,便有宮人收拾了離開。
“我給你揉揉胃,待會兒再睡覺。”沈青熱乎乎的掌捂上了仵雨溪的小肚子,輕輕地揉捏着。
仵雨溪本來離沈青遠遠的,這一下子又被沈青長臂撈了過去,順從地滾進沈大将軍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仵雨溪合上了眼。
沈青看着仵雨溪,臉龐上每根線條都柔和得像夜色裡的燭光,細膩的皮膚與安靜的眸子,微甜而安穩。
這是我養出來的。
沈青眼底滿是能膩死人的溫柔,把仵雨溪攏進懷裡,謙卑而虔誠地在仵雨溪額頭上吻了吻。
到了後半夜,仵雨溪忽然驚醒,他好像迷糊中又做了一個夢,隻是醒來時腦海中又是一團迷霧,隻有一個詞在盤旋。
富甯殿。
仵雨溪從沈青的懷裡掙開,從屏風旁扯下一件鬥篷,匆匆披上後就出了東暖閣。
*
富甯殿是先皇後生前所居住的宮殿,自從她去世後這座宮殿就成了冷宮,仵雨溪從出生到六歲的記憶便是在此處。
後來三年前沈青成了他的皇後,也沒有選擇翻新富甯殿,而是選擇和他一起窩在東暖閣。
沈青從未提過富甯殿,仵雨溪也自然而然地仿佛把翻新富甯殿給忘得一幹二淨,隻留下了記憶中受冷落但衣食不愁的日子。
腳步逐漸逼近富甯殿,仵雨溪不知為何心裡産生了些恐慌,有種近鄉膽怯的錯覺。
真正踏上了富甯殿的宮磚,仵雨溪頓了頓腳步,讓宮人全都退了下去,才推門進了他所居住的偏殿。
許久未有人進入的富甯殿側殿中,所有的東西都積滿了厚厚的一層灰塵,被遺忘的屋子滿是凄涼,室内陳設簡陋陳舊,床上的被褥上繡着一支支桃花枝,被灰塵遮蓋了大半。
仵雨溪觸碰到被褥,用手撫去了被褥上的灰,桃花枝上的大朵桃花映入眼簾,盛開得極為濃豔。
“小溪喜歡桃花,他肯定會喜歡這床被褥的。”
莫名地,仵雨溪眼前一閃,明亮充足的月光下浮塵在飛揚,恍惚間勾勒出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不過三尺三的身高,用一根碧色絲帶高紮起的馬尾在空氣中一晃一晃,手上小心翼翼地捧着床被褥,幼稚的聲音分外熟悉——是真正的四歲沈青。
沈二公子把被褥放在了床上,又細細鋪好了一層,又自言自語道:“差不多到時間了,我還是趕緊走吧。”
那道身影跑向了外院,仵雨溪也連忙跟了上去,卻見月光下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院中。
……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仵雨溪心底的疑惑越發深重,腦中那團迷迷蒙蒙的濃霧更甚,籠罩着他遺忘的記憶,細想下去根本記不起到底是誰給他送的東西,維持着他的日常起居。
夏夜的涼風習習,吹在仵雨溪身上泛着夏日融融的氣息,他卻覺得有點兒涼,還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仵雨溪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後院。
即使沈青的身影早就不見了,他卻還是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後院,一切都是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