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一頓。
那一瞬間,她腦子裡想了很多。
因為有系統這樣超現實的存在打底,再加上現在萦繞鼻尖的檀香氣,她腦子裡思緒亂飛,甚至想過那會不會是什麼阿飄之類的東西。
然而被子裡頭的東西蛄蛹了好半天,艱難地彈出□□着紅繩的羊角發團。
羊角發團緊接着一轉,在被褥下亮出一張粉妝玉砌,肉嘟嘟的小臉。
林白懵了:小孩?
哪來的小孩兒?
見着她睜眼坐起來了,那小孩頓時高興得眉飛色舞:“姐姐,你醒啦!”
她隻穿了一身單衣,大概曉得外頭冷得厲害,沒敢掀開被子爬起身,動作麻溜,帶着一臉欣喜一頭重新紮回了厚厚的被褥裡,激動地撅着屁股,手腳并用從床尾蛄蛹到了她枕邊。
不多時便頂着厚厚的被褥,重新在她身側探出了腦袋,圓溜溜的眸子烏黑烏黑的,關切地将她瞅着:“那你還冷不冷?”
林白雖然有些臉盲,這會兒根據稱呼和性格也判斷出來了。
這是原身同父同母的嫡親妹妹,小郡主林雪,六歲。
林白不解,張嘴想問她怎麼跑過來了,結果劇痛的嗓子顫了顫,隻發出一個嘶啞的:“……泥——嘎?”
那沙啞含糊的破鑼嗓聽得她自己都為難地皺了下眉,林雪卻仿佛聽懂了她的話,奶聲奶氣地:“我來給你暖腳呢!你病了難受,腳腳都是冰涼的,我來照顧你!”
許是因為方才在被子裡憋了太久,小孩整個人汗涔涔的,肉感明顯的臉頰上紅撲撲地一片,一邊說話,一邊小心翼翼地給她掖了掖被子。
似乎想同姐姐親近,又有些不敢,老實地同她保持了一段距離,視線卻一直往她懷裡飄。
那乖巧讨好的模樣讓林白沉默下來。
系統給出的資料中,關于這個小郡主的描述隻有寥寥幾筆,故而給她的印象并不深刻。
和南椋王府長女出身,極盡榮寵的原身不一樣,林雪這個不被期待的小姑娘可稱得上一句爹不疼娘不愛,在王府裡就像個毫無存在感的透明人。
原身脾氣不好,又最是橫行霸道,對自家親妹妹從無謙讓愛幼之舉,反而一味與之争寵争物件。
林白下意識地以為林雪會對她避之唯恐不及,沒想到她還能自己找上門來。
滿心滿眼的崇拜看得人心情複雜。
興許小孩子對長姐熱切的仰慕都來得毫無緣由,是與生俱來的血脈壓制?
即便失望,也要攢夠了數量才會離開吧。她還太小,哪裡懂得有些人自私惡毒起來,是沒有下限的。
林白将視線從她的小臉上挪開。
她說話嗓子疼,捂住自己的口鼻,面無表情對小孩指了指床帳外頭。
林雪縱使習慣了長姐的冷漠,此時此刻小臉也忍不住地垮了下去,癟着嘴:“我想在這陪姐姐。”
林白眸色未變,吐出一個字:“……水。”
小孩慢半拍意會過來,烏眸驟亮,又來勁兒了。顧不上沒穿衣服,忙不疊爬下床去給林白倒水。
屋子裡燒着炭,地面又鋪着地毯,小孩光腳踩在地面也不算太冷。
林白看着她踮起腳尖趴在茶幾邊上不熟練地倒水,大概因為力氣太小,兩隻胳膊環抱才勉強抱起整個紫檀茶壺,自己嘴上還無意識地發出嘿咻嘿咻的助力聲。
末了,慎之又慎地舉着幾乎溢滿的茶杯,無意識踮起腳,小碎步挪騰着朝她走過來。
林白全程側眸看着她。
對上那雙烏亮幹淨的眸子,隐隐意識到自己遇見了個棘手的麻煩,腦袋瓜一抽抽地做疼起來。
……
林白接過茶杯,順帶将林雪丢得床上到處都是的外衣仍在了她的腦袋上:“——穿。”
林雪本想接着爬床跟姐姐湊一被窩,得了“聖旨”,隻好委委屈屈在床沿一坐,亂七八糟往身上套衣服。
等她穿好,林白:“出去。”
林雪頓了頓,這次卻隻當做沒聽見了,一扭頭,又去給她端水。
林白:“……”
林白不擅長應對小娃娃,沒再搭理她,喝了水便重新閉眼躺下去養神。
小孩子就是這樣,你越招惹她,她會越來勁。
晾着她,等她覺得沒趣兒了就會自己走開了。
但林雪始終沒走,就坐在床沿捯饬她那個穿得歪七扭八的衣服,不鬧也不哭。然後隔三差五地再摸摸“睡着”的姐姐的臉頰,探探她的鼻息,好像在确定她還有沒有氣兒。
有點涼的小手貼在林白因為高燒而發燙的臉上,每次都能将林白冷得一個激靈。
林白:“……”
睡不了一點。
她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幽幽地睜開了眼。
林雪見她再次“醒來”,立時笑得見牙不見眼,嘟囔地拍拍肚子:“姐姐,我衣裳不聽話,穿着肚皮涼呀怎麼回事?”
林白心說你那肚皮可不涼麼,圓鼓鼓地都露外面了。
她知道自己是沒法擺脫這黏人的娃了,故而又脫了她的外衣,一把将人摟過來,揣進了被窩裡。
林雪登時瞪大了眼,簡直将受寵若驚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長這麼大,姐姐還沒主動抱過她呢!
她美得冒泡,覺得自己讨得了林白的喜歡,大膽地側過身回抱住姐姐,仰着臉:“姐姐,我乖不乖?”
那圓溜溜的眼眸晶亮,蘊藏的歡喜純粹而熱切,一派天真可愛。
林白沒有回應,将她的腦袋按了下去,别對着自己,省得傳染。
林雪似乎也不太在意她有沒有回應,大概是覺得姐姐現在心情一定很好,難掩興奮地自個絮叨起來:“娘親在道觀,爹爹在外頭打仗,姐姐又去上學塾了每日做功課,嬷嬷叫我不得來打擾你,可府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雪兒一個人好無聊……雪兒以後可以去學塾看看姐姐嗎?”
林白沒怎麼聽進去,随口敷衍:“嗯。”
“啊啊啊真的嘛!”林雪歡喜得在被子直蹬腿。
她那一陣撲騰,攪動空氣中愈發濃郁的檀香。
小孩鼻尖動了動,忽然臉色一變,從枕邊摸出一張帕子來,直往林白臉上蓋,要遮住她的口鼻。嘟囔着:“姐姐不喜歡香,聞着這味道就想吐,我讓他們撤了,可他們不聽我的,說是為了給你治病。”
林白被她按得要窒息,心累地拍開她的手,眼神放空,搖頭表示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