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不祥,但池魚聽懂了,她掩在寬袖中的手掌悄無聲息地攥緊。
等木窗重新關上,房間恢複寂靜,秦婉清秀緻的柳眉微微蹙起,低聲詢問:“姑娘,其中一位可是燕昭世子?”
适才僅有一塊屏風相隔,說聽不到他們的談話是假,所以池魚也沒打算瞞她:“嗯。”
秦婉清臉色變了變,言辭懇切:“我雖然不清楚姑娘要做什麼,但與虎謀皮絕非易事。”
聞言,池魚隻一笑。
與虎謀皮确實并非上策,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隻是這些話沒必要說給旁人聽,池魚輕聲道:“今日之事,還望秦姑娘替我保密。”
秦婉清:“這是自然。”
從秦婉清的住處離開,一路上,池魚仔細回想着近來上京城所發生的事情,以及和南诏有關的人或事。
雖然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池魚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替人做了刀、殺了人。
未知就意味着不可控,池魚不害怕楚聞年将要做的事情,她怕的是禍殃自身。
但池魚想來想去,唯一能聯想到的人,也隻有那位南诏的聖女後代。
楚聞年和溫賀聽到“南诏”二字時的表情太奇怪,池魚想不往這方面想都難。
隻是不等她弄清楚這其中的因和果,顧淵突然來了别苑。
這并不是令池魚最驚訝的事情,她沒想到的是,顧淵也帶了一塊糕點。
他一襲紅衣,在朦胧天色中美得刺眼。
池魚垂眸,心中猜測此事應是十萬火急,如若不然,顧淵也不會忙得連換下婚服再來尋她的時間都沒有。
顧淵此行的目的和楚聞年相同,也是讓她去辨毒。池魚接過東西,仔細觀摩着,幾乎可以笃定這糕點就是兩個時辰前楚聞年送過來的那塊,隻是不知顧淵用了什麼法子,從他那裡取走了。
池魚佯裝從未見過此物,一邊當着顧淵的面做做樣子,一邊佯裝随意地問起原因:“可是京中哪位權貴中了毒?”
顧淵下意識想否認,但眼風掃過不遠處的梳妝鏡,那鮮豔的顔色實在奪目。他頓了頓,知道這會兒不适合扯謊瞞池魚,繼而改了口:“是惠安妃。”
池魚一愣。
顧淵察覺到她的異常:“怎麼了?你可瞧出來了什麼?”
幾息間,池魚便已經收斂好自己的神情,緩緩搖了搖頭,平靜道:“殿下,恕我無能。”
顧淵神情沉了下去,根本不信:“小魚,本宮知道你的本事。”
池魚卻淡定反問:“太子殿下既然不信我,又何必要放着千金春宵不度,跑這麼遠來問我?”
聽到池魚提起他和林钰的婚事,顧淵忍不住皺起眉:“本宮知道你在生氣,但此事非同小可,你要不在這時候鬧脾氣。”
見池魚沒說話,顧淵壓了壓心頭翻湧的煩躁,繼續道:“本宮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娶林钰隻是逼不得已。早在三清山的時候,你不就清楚了嗎?沒有她,還會有别人。”
池魚隻靜靜地看着他。
房内暖燭搖曳,卻驅不散黎明前的寒意。
顧淵歎了口氣,将人拉入懷中,下巴埋在池魚的青絲中,耐着性子輕哄:“來京至今,你受了多少委屈,本宮都知道。再忍忍好不好,就當是為了本宮。小魚,你該是最清楚的,本宮走到如今都經曆了什麼。”
“但你放心,本宮絕不會讓這份委屈持續太久,等來年初春,就把你接回去。”
池魚扯了扯唇角:“回去做什麼?做妾嗎?”
她隻是輕輕一推,顧淵搭在她腰間的手便輕而易舉地落了下來。
顧淵神色難看:“是側妃。”
“但在我眼裡,那就是妾。”
池魚擡眸看着顧淵,笑了笑,慢條斯理地用顧淵自己的話來堵他:“早在三清山的時候,你不就清楚了嗎?我可以為了利益給一個不喜歡的人伏低做小,但絕不可能為了真心嫁與心上人做妾。”
池魚說話很慢,聽起來有種心不在焉的淡漠:“你平日不喜我與旁人親近,我亦是如此。我是你養大的,你做不到的大度,我也做不到。”
顧淵徹底壓不住心火,目光陰冷如刀:“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還想離開本宮不成?”
今日發生的事情耗費了顧淵所有的心神,而在池魚面前,他又慣常會卸下那些僞裝,聽到這些冷冰冰的話從她口中說出,顧淵幾乎沒了理智。
他一把捏住池魚的臉頰,惡狠狠道:“本宮看你是安穩日子過久了,有些失心瘋。這上京城到處是豺狼虎豹,你長了這樣一張臉,你覺得離開本宮,你能安然度過幾日?”
說完,顧淵頭疼地閉了閉眼:“小魚,為什麼你總是記不住教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