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硬着頭皮在賽道上開了一個多小時。
遲煜看起來很樂在其中,時不時提點他一句,他借口去廁所,才得到了短暫的喘息機會。
擦幹淨臉上的水漬後,江延走出廁所。
沿着走廊往回走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點嘈雜的聲音,似乎從某個房間傳出來的。
他放慢了腳步,順着聲音的方向走去。
房間裡,一名穿着服務員制服的中年女人正站在一個衣着考究的男人面前,顯得非常緊張無助。
她緊緊抓着一塊抹布,眼神中充滿了歉意和恐懼。
“您剛才忽然撞過來,我沒來得及避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替您擦一下,”
“擦什麼擦,拿開你的破抹布,你知道我這身外套多少錢嗎?”
“多、多少錢,我賠給您。”
“你賠得起嗎?把你的經理叫過來,我要投訴你。”
“求您别投訴,我會被開除的,”中年女人哀求着,雙膝曲起,作勢要給他跪下。
“你被開除關我什麼事?”傅鴻祯不耐煩地把人往後一推。
中年女人被這一推搡,腿腳發軟,眼看着往後跌去,在她感受到疼痛的前一秒,一股力道穩穩地扶住了她。
“阿姨,您沒事吧。”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
中年女人回頭看到穿戴一身貴氣的江延,連忙站起身,生怕碰髒了他的衣服。
“謝謝您,先生。”
她低聲說道,聲音中帶着感激。
江延垂眼,看到了女人發間的白發以及臉頰上的皺紋,一瞬間,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為了讓他能夠讀書,即使是身體不适也咬牙堅持,每天都在為最基本的生計奔波。
“您别怕,”江延溫柔地說道,替她撿起掉在地上的臉盆和抹布。
“是誰的問題隻要去調監控就能清楚了,他如果自己不看路撞過來,那您不需要負責。”
中年女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但依然有些不安。
傅鴻祯冷笑了一聲,“裝好人誰不會啊?少一副清高的樣子了,你不也為了錢給人包養嗎?上不得台面的東西,真的以為你捯饬捯饬,就能和我們平起平坐了?”
在他看來,這些人不過是他們花錢就能買來的玩意兒,沒權沒勢,所以他今天把不滿發洩出來,也不怕江延報複。
但他沒注意到,江延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後。
“傅鴻祯。”
一道冷冽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
上一秒還在輸出的傅鴻祯整個人像是被電打了,僵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僵硬地挪動視線。
遲煜冷着臉走過來,“說夠了嗎?要不要當着我的面再多說幾句?”
“我,我就是随便說說。”
傅鴻祯的聲音有些顫抖,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遲煜。
“我的人輪得到你說?”
遲煜的眼神冰冷而銳利,“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我不會找你的麻煩,但你從此之後别在我的面前出現。”
“你的意思是朋友都做不成了?”
傅鴻祯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不至于吧,我就說了他幾句。大不了我給他道歉,我道歉行了吧。”
他的視線越過遲煜,“江延,我說錯話了,你原諒我一次,我保證沒有下次。”
他說到一半,忽然被抓住衣領,對上遲煜冷嗖嗖的眼睛。
“别騷擾他,滾。”
傅鴻祯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掙紮了一下,但遲煜的手緊緊抓着他。
最終,傅鴻祯隻能狼狽地掙脫開來,不情不願地離開。
看着狼狽離開的傅鴻祯,江延意識到劇情徹底偏了,本來應該是他當着他那些朋友的面滾蛋的。
遲煜回頭對那中年女人說:“你不用擔心,有人會處理這件事的,你繼續去工作吧。”
中年女人感激地點了點頭,拿起臉盆和抹布,小心翼翼地離開了房間。
房間隻剩他們兩人,遲煜目光轉向江延,眼神中的冷意緩和了下來。
“看你這麼久都不回來,我就出來找你了。”
見江延不說話,遲煜主動走近了一些。
“不高興了?”
“沒有,其實他也沒說錯什麼。”
江延淡淡地說道,聲音中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我們的确是包養關系,如果不是托您的福,我這輩子都沒機會摸到這兒的門檻。”
遲煜皺起眉頭,說不出為什麼這麼生氣,但他強行壓制住那股氣,擠出一個笑,去拉江延的手。
“你别和我鬧,我說過我身邊隻會有你一個,難道你看不出我是真的挺喜歡你的。”
他擡起眼,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繼續讨論,于是道:“剛才練了那麼久,應該敢開車上路了吧?走,我和你去車庫挑台車。”
江延忽然把手給抽了出來,目光平靜而堅定,“老闆,我想自己再去練會兒車。”
-
晚上。
位于整棟大廈頂層的高級私人會所,俯瞰着城市的繁華璀璨。
鐘小帆推開厚重的橡木門,踩在柔軟的深色地毯,在遲煜身邊的沙發上坐下,拿起酒杯。
“這麼晚了找我來做什麼?”
遲煜盯着在視頻裡的江延,越看越不是滋味,煙燒到手,察覺到痛了才反應過來。
鐘小帆看了一眼那一桌子的煙蒂,心想真的沒救了,但出于朋友間的好意,他還是道:“你這找的人脾氣真大,你請祖宗呢?”
“他沒做錯什麼。”
“現在他們都在說,你因為‘狐狸精’,被迷得連兄弟都不要了。”
鐘小帆道:“不過在這點我還是支持你的,傅鴻祯三觀的确有問題,不來往也是件好事。”
遲煜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說話,過了很久才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他就一大男孩,心思單純,就想和我談戀愛。”
“那怎麼的,你還真想給他對等的關系啊?”
鐘小帆道:“你别想那麼多,也許就是大學生缺錢了,來你這賺點外快,賺夠了就互不虧欠呢。”
遲煜皺起眉頭。
他想起了江延每次都喊他老闆,這種生疏的稱呼,讓兩人之間就像是上下級的關系。
其實他更想聽江延叫點别的,也别老這麼和他客氣,但江延心裡的疙瘩解不開,他連一個身份都給不了,給不了他一個名分上的安全感。
“你說,如果我和他試試呢。”遲煜道:“萬一還有這種事情呢,也不能總讓人跟着我受委屈吧?”
“……”
“我怎麼不知道你原來還是這麼體貼的人?”
鐘小帆勸他,“談戀愛就得對人家負責,就你這身毛病,沒人受得了你的。”
遲煜卻聽不進去。
江延想要名分,他給就是了,至于脾氣慢慢改,誰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改好的,不試試怎麼知道?
他拿出手機,才發現前面給江延發消息,問他在幹嘛的消息沒有回複,但遲煜現在不在意這個。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如果他答應和江延談戀愛,江延會不會對他的态度更親昵一些,他們也能和普通情侶那樣相處。
這個想法在胸腔裡越發漲大,擠占了五髒六腑,他整個人酸酸麻麻的,一刻也等待不了。
他打字發送。
遲:【我同意和你談戀愛了。】
消息發送出去後,立刻彈出了一行灰色的小字。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這什麼意思。
遲煜沒遇過這種情況。
鐘小帆湊過去,看了一眼那大大的紅色感歎号,“你不知道嗎?這是被拉黑删除了。”
“等等,我靠,這是那小江同學啊。”
遲煜直接抄起車鑰匙站起來。
“等等你别沖動啊,你要去幹嘛?”
“找他問個清楚。”